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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馬車停在鎮寧侯府大門前,看門的守衛趕緊地上來推開了大門,恭著身子回了幾句,轎子再次被抬起,抬了進門去。
容軾拿著布把長劍擦了一遍又一遍,鋒利的劍鋒映照出他稜角分明略顯冷漠的下頜。
下人小跑進來,跪在地上:“侯爺,二爺到了。”
在鎮寧侯府,仍然喚那個人為二爺,不管他再外有多麼顯赫。
容軾神情一斂,左手往劍柄上一扣,“刷拉”一聲,劍已入鞘。
容珩掀起一側袍子已經走了進來。他今日穿著藏青色竹紋直襟長袍,頭髮用一根玉冠束著,手上繞著一圈南海佛珠,面容平靜,讓人猜不出心中所想。
“坐吧。”容軾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小了十來歲的兄弟,眼神有些恍惚,容珩自小聰慧過人,不喜與人親近,對他這個兄長也是不冷不熱,小時候因為處處被奪了光彩,也不願與他走近。
容珩靜坐著,也不發一言,容軾嘆了口氣,道:“你不問我叫你來是想做什麼?”
他們鎮寧侯府祖祖輩輩都忠於皇帝,唯皇帝馬首是瞻,原本在他們這輩也該是這樣,為了皇帝拋頭顱灑熱血,捨生忘死,但卻出了容染這樣的人。
容軾還記得他束冠之日,容珩方才7歲,他少年老成,別家孩子都歡天喜地地在宴席上穿梭找吃和玩的,他卻沉著臉坐在角落裡,燈光照亮了他一半的臉,那臉上似乎還帶著隱隱的厭惡,那厭惡的原因似乎還是大堂中的那一抹明黃。
他從未見過他這個樣子,容珩平日裡不同於一般孩童,此刻卻是難得的情緒外露,他覺得有趣,便上次問了他的話。
還記得自己問他:“你為何不到大堂裡去?”
“去做什麼?卑躬屈膝地為他人做嫁衣。”
他的臉色詭異,自己當時愣住了卻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他的表情,他永遠不會想到一個七歲的小兒居然會有那樣的表情:不屑、厭惡還有睥睨一切的通透。
所以後來,他十幾歲以一己之力勤王,與葉簡這樣的紈絝交好,濫殺功臣,再到後來的功高蓋主……他雖然震驚卻也覺得在接受範圍之內,看著宗族中的那群人恐懼慌亂、手足無措,自己卻有一種隱隱的先知的自豪。
容珩看了他一眼,眼神淡漠,卻還是回道:“你要說便說了。”
容軾從回憶中抽離出來,喉中一梗,突然笑了出來。祖父說過,容珩聰慧似妖,自己如何也是比不上。
他既然效忠於皇上,與容珩有一日自然會走到對立面。
“絞殺叛黨,你安全回來就好。”容軾頓了頓,道:“你這次去到邊疆,把程家的琦姑娘也帶了過來。你年紀已不小,卻膝下無子,應該早做打算才是。”
程辰琦,是程家這一輩年紀最小的姑娘,因程家老來得女,故寵愛有加,也不見得她養成嬌縱的性子,反而生得貌美,大方有禮,頗有大家風範。
容軾是想讓容珩娶了程辰琦。
“這件事,我自有打算。”容珩放下手中的白瓷玉梅紋杯,眼眸中沒有半點波動。
上一世,容軾也想著把程辰琦送進丞相府,只是為了看他這個弟弟究竟有沒有背主之心,只是後來因緣巧合,讓紫容進了門。
容軾眉頭一皺,臉色驟變,知道容珩會拒絕,卻沒有想到他會這麼不給面子,冷聲道:“你這幾年做的什麼事,可都有人仔細看著,爬得越高,以後摔下來就能粉身碎骨!”
容染扯起嘴角,他這一路走來做的壞事確實不少,人人尊他也畏懼他,怕他的心狠手辣讓人死無葬身之地。
“如此,那就更不能讓程小姐與我一同受苦了。”頓了頓,只聽得他的聲音帶著些許縹緲:“當年徐州刺史上任,路過黃山夾壁處,山石滾落,徐刺史和所行人馬皆隕於巨石之下,那時我在澄州,與燕京千里之遙,將徐氏託與鎮寧侯府照顧,三月後我縱馬回京,整個丞相府大門掛滿白帆,說是徐氏因傷心過度抑鬱而終……”
容軾的臉色瞬變,當年的事確實是他暗箱操作,那時容珩如日中天,手裡的勢力不斷增大,皇帝有意敲打他,便讓他帶人暗殺了徐氏母家,徐家一百二十條人命皆喪於他的刀下,就連溫婉的徐氏也飲鴆而亡,可笑她死之前還對他百般信任,信那是保胎之藥。
這麼多年,他未曾說過一句話,卻沒想到他居然什麼都清楚。
看著他如清風霽月的風姿,心中卻突然發怵,硬聲道:“只不過是一個女人,女子出嫁後生死由夫家,那是她的徐氏的命,怪不得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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