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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之八九不出岔子;他在棋盤上又會用心,前進後退不貪不嗔,人都說有將帥風度。確實能做到贏多輸少。

可是,那又怎麼樣?

李家這局,簡直就是鴻門宴,自己明明看到莊家和幾個人在使眼色,偏偏自己太自負,見贏得順風順水,想著娶阿圓的聘禮就快要湊齊活了,心裡那個美。得!貪慾一上來,腦子就稀糊了,連著幾回擲樗蒱的五木都只得了最下的“雜採”。越是這樣,越是急紅了眼,一來二去,不僅把自己好容易賭贏的銅錢全輸光了,還把自己安身立命的破爛屋子也賠上了。

當時,楊寄的俊臉都扭曲了,一捋袖子露出一條修長白皙的胳膊,惡狠狠說:“我賭這條胳膊!”

李鬼頭冷笑道:“輸給我的話,能吃麼?”

猶記得當時的天空灰濛濛的,楊寄跌跌撞撞走在秣陵縣城的青石道路上,路旁是淮水的支流,平靜無波,幾名婦人在河埠頭上捶打浣洗衣物,突然有個熟識的大嬸笑著對他嚷道:“阿末,沈屠戶家的阿圓還等你下聘哩,今兒手氣可好?”

楊寄想著阿圓的圓圓臉蛋兒,還有那衝著自己忽扇著長睫毛的圓圓眼睛,突然生出絕望來,從小石橋上就這麼一跳,在深可兩三丈的淮水中結束了自己庸庸碌碌的一生。

可好!再來一回!

楊寄先已經立定了心思,絕對不能再賭了!可是躺在他那吱嘎吱嘎響的破竹床上,從晌午呆到黃昏,眼見著梧桐樹的翠色都變作夕照下的金綠色了,楊寄突然又轉了念頭:自己五歲喪父,十歲喪母,沒有兄弟姐妹,在同是賭徒的舅舅家混吃混喝混到了十三歲,除了各種賭技外啥都沒學會,舅舅死後,他終於被舅母趕出家門,從此正式成了街頭的小混混。身無長技,又不願意做苦力賣命,要混飽自己個兒的肚子都難!

沈屠戶那日握著兩尺長的殺豬刀,邊“吭吭”地剁軟骨,邊沒好氣地衝自己翻白眼兒:“憑你也想娶我家阿圓?行!看在你阿父的份兒上,我也不為難你!三媒六聘,該有的我不能委屈我家囡囡,你辦得齊活,你就再來。否則——”他“噼”地一聲,狠狠把刀剁在塊裡脊上,橫眉冷對地說:“你好意思來,我也只好好意思趕了!”

楊寄又一骨碌爬起身,撅著屁股在床底下的藤箱子裡一頓找,除卻那些破衣爛衫,他只找到他阿母留下來的一對金耳璫——那是阿母臨終時留給自己未來的兒媳婦的,餘外,剩點壓箱子的錢,攏共不過百十枚,串起來都不壓手。

“媽的!”楊寄心道,“吃也吃掉了,喝也喝掉了,請王媒婆連跑路錢都抵不上,還不如去李家碰碰運氣!”他想了想上一世的情景,更加寬慰自己:“萬一老天爺垂憐,我贏了呢?到時候把亮澄澄的銅錢摔沈屠戶的案板上,看他好不好意思食言!”楊寄的臉上露出笑容,嘴角一勾的模樣若是讓外頭的小女娘們瞧見,大約又要偷眼多瞄瞄了。

他想定了,收拾起那幾個錢,又把房契塞在褡褳裡,高高興興往李鬼頭家跑去。

樗蒱是雅戲,從天子家到百姓家都愛玩,所以官府是“不告不管”,睜隻眼閉隻眼不來抓賭。李鬼頭那臨河的小軒裡熱鬧得只差把屋頂掀了。裡頭的二三十個漢子都脫得只剩下頭的褲子,各種顏色的胸脯子肉隨著他們揎臂的激動程度而跳動著,時而是呼盧的叫嚷,時而是五木的動靜,時而是贏者的歡呼,時而是輸者的捶胸頓足……

眼尖的見楊寄來了,高高興興迎上去道:“還當你不來了!我們都在說,呼盧少了阿末的聲音,五片木頭塊都不聽話了!來來來——”把他讓到了正中的棋盤邊:“正好,新的一局開始了。”

楊寄猶豫了片刻,拍拍褡褳道:“老子今兒沒多少錢。”

“好說,好說!先玩,先玩!”瘦得和山裡猴精似的李鬼頭一臉堆笑,精光四射的眼睛帶鉤子似的拉攏著這個賭棍,“沒錢了兄弟先給你墊著!贏了歸你,輸了以後再說。”

“這話真是耳熟啊!”楊寄微微眯了眯眼,暗地裡一咬牙。眾聲鼎沸,他楊寄氣定神閒抓起黑白兩色的樗蒱,慢慢放進搖杯中,由慢到快,由緩到急,搖了起來。搖杯封著,看不清裡頭情勢,但漆成黑色的一面比不漆的白麵略沉半分,聲音也就會稍有變化。等到他認定萬無一失了,才揭開搖杯的蓋子,眾人倒抽涼氣,隨後一片驚呼讚歎:“好傢伙!又是個‘盧’!”

楊寄放下心來,輕蔑地望了李鬼頭一眼,把自己棋盤上的子兒向前進了幾步,毫不客氣地把李鬼頭的子兒踢到了邊上。

這一局好生眼熟!楊寄分明記得,他在上一世跳河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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