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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抽一口涼氣。可那毛茸茸的小腦袋舒服地在他胸口上蹭了蹭,找了個軟和的位置當枕頭用了。楊寄只覺得剛才那一下疼得實在是妙不可言,硬生生把呼痛聲都給壓制回去了。
折騰了一晚,大早雞叫時,全家人窸窸窣窣起床了。楊寄有點困得爬不起來,翻了一個身,順手捋了一把女兒的肉胳膊,打算偷懶再睡一會兒。
可是,他一下子驚醒了過來。伸手在自己身子下面摸了摸,一片又溼又涼,順著溼的地方探過去,一直探到阿盼的身下,嗯,那裡溼歸溼,還焐得暖烘烘的。他把手放鼻子前嗅了嗅,果然沒有猜錯!!
楊寄一咕嚕爬起來,從層層疊疊胡亂裹著的被子裡把阿盼揪出來,她努力睜了睜眼,可惜迷濛得睜不開來,軟趴趴地倒在楊寄懷裡,繼續做她的美夢。楊寄見她要睡,又不忍心了,自己嘆口氣,笨手笨腳地給她換尿布、換褲子、換床單,折騰得一身汗。
窗外頭,沈魯氏悄悄對沈以良說:“阿末累了那麼久,讓他好好睡一覺吧。早晨的點心我為他留好了。大家手腳都輕一點,別吵著他。”
聲音雖輕,楊寄也聽得感激。他頂著兩個黑眼圈,瞥瞥窗外還暗濛濛的,實在是困得不行,胡亂把尿溼的衣服被褥丟在地上,拍著阿盼,打算再睡一會兒。
可是,阿盼翻了幾個身,居然醒了!
她剛剛會爬,很自豪自己的新技能,一邊“咿咿呀呀”說著只有她自己才懂的嬰兒話,一邊爬行著在榻上繞圈兒。路過父親身邊時,便好奇地打量他。看還不過癮,伸出小手指去扒他的眼皮,戳他的鼻孔,摘他的頭髮,最後把他的嘴唇揭開,看著裡頭的白牙,高興得合不攏嘴,長長的口水一路垂掛下來,悉數滴在楊寄的臉上。
被女兒玩弄著的楊寄,惺忪半醒中也覺得愉快,任她作為,毫不反抗,只是鼻子被捅得嚴重了,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阿盼嚇了一跳,要緊逃開,手腳並用地往後爬,結果呢,一個倒栽蔥,摔到矮榻底下了。
好在是矮榻,不會受傷,但也足夠這個哭聲響亮尖利的孩子熊嚎一通了。楊寄被她叫得頭皮發炸,也有些緊張,趕忙地鯉魚打挺起身,去看阿盼有沒有事。他把女兒從地上撈起來,裹在懷裡揉。
哭聲漸漸變成抽抽噎噎的,又漸漸消失了。等沈以良敲門進來時,阿盼已經掛著鼻涕露出笑臉,在父親肚子上蹦躂,玩得快活極了。
沈以良默默地退了出去關上門。院子一角,沈嶺手上捧著一卷書,邊看邊心不在焉地搓著今日殺豬要用的麻繩。沈以良“嗐”了一聲,過去敲敲兒子的頭:“又讀這些破書!”罵得尚不過癮,又說:“嶺兒,你曉得的,你大兄不在了,阿嶽還小得很,楊寄不僅僅是外姓,而且以後大約還要回建鄴做官、打仗去的。咱們家的豬肉鋪子,你不接,誰接?”
沈嶺撇嘴道:“阿父,家裡沒有豬肉鋪子不行嗎?”
沈以良一臉不可思議:“沒有鋪子,不殺豬,咱吃什麼?穿什麼?你覺著天上會掉下來衣裳和米麥?”他抬頭望望一碧如洗的天空,表示出他對這種奇思妙想的不屑。
沈嶺覺得父親才是腦子轉不過彎的那個人,但是他可不敢笑話父親,只能用他一貫的平和微笑勸解著:“阿父,天上當然掉不下衣裳和米麥,可是掙這些,也不是一定得殺豬啊?阿末一個賭棍,如今也發達出息了,我難道就一定得苦巴巴走殺豬這條道兒?”
“賭棍麼……”沈以良有點辯駁不出,只能是搖搖頭,擺出“賭棍不靠譜”的表情,“再說了,阿末又不是靠賭技才破敵立功,才發達起來的。”
沈嶺譬解:“當然不能說靠賭技破敵立功,但他是個樗蒲的高手,玩樗蒲,雖說是賭博,但是要會察言觀色,要拿捏人心,要有耐性,要不驕不躁,要擅長算計,要眼光準確,要行事穩健,要下手狠辣……”他還沒說完,沈以良不耐煩地打斷:“賭個博,還給你講出道道來了!照你這麼說,要殺個豬,也要會看豬,會放血,會使刀子,會切肉剁軟骨,也都是道道!”
沈嶺無法再說,低下頭表示“謹受教”。
沈以良已經忘記了自己起初是要教育兒子好好殺豬,繼承手藝,光耀沈家屠戶的門楣,他倒想起來另一件事,皺著眉低聲說:“那日,你為啥說阿盼姓楊?不是說好了入贅的嗎?孩子自然跟我們家姓。我怕阿末沒面子,沒有當場糾正你,但是,這個事不能將錯就錯的!”
沈嶺見父親居然還執拗這件事,倒又不服氣起來,抬頭微笑道:“阿父又不是沒有兒子、孫子傳承香火,為啥非要楊寄改姓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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