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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級的第一次聚會,他喝了點酒。這大概是他的人生第一次喝酒。
不知道自由是什麼的人,才會動輒把自由掛在嘴邊。
他的臉紅紅的,口齒有點不清,最後描繪到世界地圖的時候,他加重了口氣,甚至因為酒勁的緣故,還誇張地跳了起來——“有這麼大一面世界地圖。”
一片鬨堂大笑。
或許是喝了酒,又或許厚朴的字典里根本沒有嘲笑這樣的詞,同學們的大笑反而讓他像受了鼓勵一般越發激動了。他開口唱了一首英文歌,好像是BIG BIG WORLD。唱完後他鄭重地宣佈自己要儘可能地活得精彩,還矯情地用了排比句:“我要談一次戀愛,最好馬上破處;我要組建個樂隊,最好再錄張專輯;我要發表些詩歌,最好出本詩集;我要我的世界分分秒秒都精彩,最好現在就開始精彩。”
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大概以為自己是馬丁·路德·金。“多麼貧瘠的想象力,連想象的樣本都是中學課本里的。”我在心裡這樣嘲笑著。
厚朴的言行果然被當作談資到處傳播,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一點都沒在意。他是不是沒有意識到這樣的談論是嘲笑,甚至可能以為這是某種認可。
去食堂的路上,有人對他意味深長、不懷好意地“呵呵”笑,他直接衝過去,雙手搭在人家肩上,“兄弟對我有好感啊,那認識下?”反而搞得那人手足無措,倉皇而逃。調皮一點的,看見他走過,就模仿著漫畫裡的角色,雙手高揚大喊:“熱血!”他也開心地跟著認真地歡呼起來:“為青春!”
我在一旁看著,總覺得尷尬。
出於擔心,又或者出於好奇——這樣的人會迎頭撞上怎樣的生活——我有段時間總和他一起。
我終究是務實和緊張的,我開始計算一天睡眠需要多少時間,打工需要多少時間,還有賺學分和實習……這樣一排,發覺時間不夠用了。大學畢業之後的那次冒險將決定我的一生。高中時父親的病倒,讓我必須保證自己積累到足夠的資本,以便迅速找到一份工作,這份工作還得符合我的人生期待。這很難,就像火箭發射後,在高空必須完成的一次次定點推送一樣。
厚朴不一樣,他實在沒有什麼需要擔心的東西,或者是不知道可以擔心什麼,沒有什麼需要認真安排。
厚朴參加了吉他社——理所當然,畢竟他想組建樂隊,然後他又報名了街舞社、跆拳道社——他甚至說自己想象中穿著跆拳道服和人做愛的情景。他是用嚷嚷的方式說的,生怕別人不知道。那段時間裡,他腦子裡充滿著太多詭異的想象,跆拳道在他心目中或許意味著青春的叛逆和城市化吧。最後他還報名了詩歌社。
他熱情地拉我去各個社觀摩他的“精彩嘗試”。陪他走了一圈後,我覺得,吉他社應該更名為“想象自己在彈吉他的社團”,同理,街舞社、跆拳道社、詩歌社,分別是想象自己在跳街舞、打跆拳道和寫詩歌的社團。
在迅速城市化的這個國家裡,似乎每個人都在急著進入對時尚生活的想象,投入地模仿著他們想象中的樣子。這些社團或許更準確的描述還可以是——透過假裝彈吉他、跳街舞、寫詩歌來集體自我催眠,以為自己變得現代、時尚的邪教組織。
被這種想象俘虜多可笑。真實的世界,世界的真實不是這樣的。
大一,我給自己設定的目標是兩個學期都拿獎學金——生活費都從那兒來。打一份工,爭取第一年攢下三千塊——為畢業找工作備糧草,然後進報社實習。實習是沒有收入的,但可以看到更多的真實世界:真實的利益關係和真實的人性。要訓練自己和真實的世界相處。
就這樣,我和厚朴朝兩個方向狂奔,以自己的方式。
過五關斬六將之後,我終於獲得了到報社實習的機會,面試是厚朴陪我去的。回來的路上,他沒有祝賀,而是搖頭晃腦地說:“父親和我講過一個故事,是他從美國之音裡聽到的。一個常青藤畢業生到某世界五百強企業面試,那企業的董事長問他,你大一干嗎了?那學生回答,用功讀書。大二呢?認真實習。大三呢?模擬現實試圖創業。你揮霍過青春嗎?沒有。你發洩過荷爾蒙嗎?沒有。然後那董事長就叫那學生出去,說你還沒真的生活過,所以你也不會好好工作,等補完人生的課再回來吧。”
我知道他想借此告訴我什麼,但這故事一聽就真偽可疑,厚朴竟然全盤接受。
他不知道什麼是真實的世界。
我沒有直接反駁他,也許,我也在隱隱約約期待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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