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重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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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綿長，又安和的美夢。

在夢裡，她是最幸福的孩子，有愛她的父母，有健康的奶奶，有和普通的小孩一樣溫馨又樸實的幸福。

她也有被呵護著長大的這一天，也有變成掌上明珠的這一天。她不用再去受苦受累，為一個不著邊際的夢想耗盡了自己的青春，為了有朝一日的出人頭地而喪盡了做人的尊嚴。

這夢可真美，美得讓她在夢裡哭了一遍又一遍。

她努力去回憶自己小時候，模糊的意識中只有父母虛無的輪廓。她那時候太年幼，哪裡能將這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深深印在腦海裡緬懷呢。她只能翻閱著奶奶留下的舊照片，一次次在奶奶為她編織的似真非真的故事中去祭奠她的父母。

“你的眼睛長得像爸爸，嘴巴和鼻子像媽媽……”

“你小的時候就貪玩，你媽媽帶你出去你從來都不認生。有時候她偷偷躲起來在一旁看你，你找不到媽媽也不哭鬧，摔倒了就自己爬起來也不喊媽媽。別人都說你比別的孩子堅強懂事，長大了一定會有大出息……”

她苦澀地笑了笑，如果可以選擇，她才不要堅強，不要懂事。她要做纏著媽媽，又哭又鬧又撒嬌的熊孩子，她要做有父母疼愛永遠都長不大的熊孩子。

人死了，也可以做夢的嗎？人死了，不是應該墜入永生永世的黑暗與寂滅嗎？或者輪迴，再度從嬰孩的第一聲啼哭開始，然後牙牙學語，蹣跚學步，長大，成人，衰老，病死……

可是她怎麼會做夢呢？和活著的時候一樣有聲有色的夢。

忽然之間，她感到一陣強烈的窒息感從心底一點點上湧，直達喉嚨，就像被唐夢盈生生扼住的脖頸的那一刻，讓她漸漸無法呼吸，幾乎要死在夢中。

她不能死，她不想再死一次！哪怕夢再美她也不想再嘗試一次死亡的慘痛！

這一次，她奮力掙扎著，用雙手想要狠狠撕碎那欲置她於死地的夢魘。那種對生的渴望，她這輩子恐怕都沒有這麼強烈過！

“小柔！小柔！！”

有明亮的光線滲侵入她的眼睛，清朗，乾淨，溫暖。

“小柔！！醫生！醫生！小柔醒了！她醒了！！”

她動了動眼珠，耳畔被一個女人的叫喊聲填滿，吵得她耳膜一鼓一鼓地作痛。而也正因這一聲聲呼喚，才彷彿把她整個飄忽的靈魂召回到了肉體之中。

“小柔！你聽得到嗎？你聽得到我說話嗎？我是林姨啊……”

她緩緩睜開雙眸，久經黑暗之後，她重新獲得光明，一時間竟有些惶然不能適應。

“我……我死了嗎？”

“你沒有死，小柔，你沒有死……”坐在她病床邊上的女人年近五十，容貌溫婉，兩鬢微霜。她面色憔悴若枯槁，眼裡佈滿血絲，好像幾天幾夜都沒閤眼了，“可是……你差點兒就死掉了……你知不知道？你嚇死林姨了，你嚇死我了……”

說著這女人竟然哭了起來，哭得那麼傷心，彷彿病床上躺著的瘦弱女孩就是她的親生女兒一樣。

“我沒死……？！”

她倒吸了一口冷氣，不可置信地盯著林姨，眼珠都差點冒了出來。她摸了摸雪白的病床，又抬起插著輸液管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後她緩緩將手移至心房，突然整個人都怔住了。

那分明是鮮活的心跳，哪怕它跳得有些虛弱，有些滯重，但那也是活生生的一顆正常的心臟啊！

我藍瀟瀟竟然活過來了！

我竟然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