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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珠緩緩笑了,溫聲道:“和聰明人說話,向來省事兒。”
潮音那略顯狹長的眸子微微眯了起來,分明是個素衣尼姑,此刻卻多了些邪氣與媚意,口中但道:“只可惜兒和小妹,也無甚大本事,只能聽些壁角,離間挑撥而已。雖說如此,但也有那麼幾件事兒,能與二孃說上一說。”
她頓了頓,凝聲道:“天花一疫,在國公府內鬧得十分厲害。有那命大的,如喻盼兒那小弟,染上之後又好了,只是留了麻子,但印子已漸漸淡了。不過呢,這小兒耳朵裡犯了病,左耳有些半聾,但也不算太礙事兒。這可急壞了喻盼兒呢。”
天花會引起許多併發症,尤其炎症,譬如喻喜麟這般,多半是得了中耳炎,卻貽誤了治療。流珠聽後,重重一嘆,暗自覺得十分幸運——畢竟徐瑞安雖也得了天花,但幸而沒有生出什麼併發症來,雖也在白皙的小胖臉上留了麻子,但時日久了,也會變淡,再不濟也能塗些東西遮掩,似喻喜麟這般,實在是倒黴了。
潮音又道:“國公府裡頭,頭一個得疹子的,就是這喜麟小兒。國公夫人對他十分嫌棄,連帶著喻盼兒都不待見,將兩人趕出了國公府,住進了阮二先前養劉端端的那院子裡,可是讓喻盼兒寒了心。喻盼兒搬出去之前,和劉端端說了會兒話,沒過多久,劉端端便流產了,兒也不瞞二孃——實是兒那小妹乾的,將這髒水,潑到了喻盼兒身上。”
流珠心上微凜,不動聲色地眨了眨眼,削蔥根般的玉指,輕輕絞著指間錦帕兒,但又聽得潮音道:“二孃覺得兒狠麼?”她低低笑了兩聲,“二孃還是不要攔著兒的好。當年虎丘冒賑大案,阮鐮名為反貪倡廉,實則卻是在打擊政敵。兒那爹爹,不過就是因往常和太子一派走得近些,說不上是黨派,就遭了這樣的禍事。”
流珠沒有說話,但輕輕搖了搖頭,潮音低下頭來,輕輕捧著手中白瓷茶盞,又笑道:“阮大郎發了熱,但未曾起疹子,卻把國公夫人嚇得夠嗆,但又不敢親自探望,最後竟是榮十八娘不管不顧,親侍病榻。後來大夫來看,說是傷寒,大郎沒過多久,這病便好上許多,與十八娘,也比從前親近了。”
榮十八娘對於阮恭臣,並非沒有情意,流珠往常就看得出來。聽得此事後,她倒也不算意外,而那潮音繼續說道:“天花害得國公府裡頭,死了不少人。其中有個小廝,名呼童莞。聽說他死前,將自己緊閉房中,不許任何人入內,死後已拿被單遮得嚴嚴實實,不教外人窺探。之後幾日,小金自那廚房裡送膳的丫鬟處聽說,阮國公心緒煩亂,茶飯不思,水米不進。人都說勳國公是為了這疫病憂心,可小金卻自他那紙簍子裡翻出了許多廢稿,雖破破碎碎,看得不甚清楚,但也能看出,處處都有個莞字。”
話說到此處,她那言中之意,及國公府內的塵封秘事,已是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
流珠垂眸細聽,又與她交待了兩句,叮囑姐妹兩個,行事務必小心。潮音重重點了點頭,一雙清亮的眼兒,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隨即又笑道:“奪了他的命,實在有些便宜他。兒想看的是,他身敗名裂,妻離子散,最後才是家破人亡。兒與小金,就是泥土裡的蚯蚓,不比二孃,是樹上的鳳凰,所以有些事兒,便勞煩二孃來做了。”
流珠但勾唇一笑,靜靜地望著她,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看著她這副態度,潮音只福身一拜,也不曾多說什麼。
而待流珠騎著馬,到了家中的後首儀門處時,卻見有個少年正在徘徊,好似十分猶疑。流珠一見,牽著馬兒,緩步行來,溫聲道:“阿郎要尋哪一位?”
那少年回過頭來,身上雖穿著打著不少補丁的粗糙舊衣,面上卻甚是白淨,行走間帶著股子書卷之氣。說起來薛微之、金玉直等人也有書卷氣,然而一個稍顯傲慢,一個過於溫正,卻不似眼前這約莫十五歲左右的少年,眉眼帶笑,有股子清傲之氣,但也沒有傲過頭,反倒教人心生喜歡。
那少年對著她一拜,清聲道:“我來尋阮二孃,特地謝過她遣人授我銀錢之恩。我已接種牛痘成功,所以娘子毋要畏懼。”說著,他捲起袖子來,亮出了左臂接種之處為證,隨即一笑,道:“不過,若是我沒猜錯,娘子便是阮二孃罷。畢竟這宅子裡,年歲相當,又有如此氣度,還敢牽一匹馬就往後門走的人,約莫也不多。”
“兒是阮二孃,兒也記得你的名姓。卻不知嵇郎君來尋兒,所為何事?”流珠卷著韁繩,抬起柳眉,朗聲問道。
這巷子偏僻得很,倒比在屋裡頭說話,還要方便些。嵇庭開門見山,壓低聲音,溫聲道:“我早有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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