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剪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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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上最絕望的事情，不是不知道真相，而是知道了，你能怎麼樣？你除了依舊任人魚肉，還能怎麼樣？

冷衣雪哭了一會，含著眼淚把自己粘在床柱子上的長髮剪去，把只到肩的中發紮起來，挽成髮髻塞進位制服的帽子裡，出宿舍去上班。

放在別的同學身上，別說留了十年的長髮被人弄沒有了，便是磕破一塊皮都能請假一天不來，可冷衣雪不行，冷衣雪不能請假。她稀罕著一天一百五十塊錢的實習工資。

這種區別，就是屠格涅夫一文《白菜湯》裡那樣：一個農婦是個寡婦，死掉了她唯一的獨子。地主家的太太知道了，就在落葬的那天去探望，發現農婦還在喝有鹽白菜湯。地主太太覺得農婦真是狠心，這種時候都能喝下白菜湯。而農婦雖然痛苦悲傷到了極點，卻還是不願意糟蹋放了鹽的白菜湯。

窮人就算再悲傷也要生存，而富人無法體會她的感情。

冷衣雪的身上體現極大的矛盾，既想要活下去，也會在某個時刻陡然放棄自己的生命。但哪怕就在放棄生命的前一秒，也在拼了命努力的活著。

當天晚上，勞累了一天的冷衣雪又失眠了，她沒有理由再哄騙自己睡著，因為她害怕，沈珂會潛伏在黑暗中整她。今天一整天都沒有看見沈珂和張嫣，這一切也許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失眠真的會讓人發狂，如果一個人活在世界上連一個好覺都睡不上，就是人生的遺憾，失去了一份樂趣。

冷衣雪的人生樂趣幾乎為零，現在連人人都能做到的睡眠她都做不到，那她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沉寂的夜晚，孤寂的凌晨。半夜裡又下起了凍雨，窗外沉悶的雨水墜落聲，敲擊著冷衣雪的心房。

她忍受不了，從床上坐起來，她要瘋了！沒人理解這種睡不著的痛苦，煎熬。每一天都是煎熬，到底什麼時候才是頭？

冷衣雪受的最多的就是痛苦，但身上再大的痛苦也抵不過失眠。

不如就到此為止吧，她不想再繼續了。

她狂亂的想，焦躁的心情讓她失去判斷。明天呢？後天呢？一天天就是受折磨。不如當一個死人好了，自己死了所有人都會如意的。

冷蘭會得到房產。沈珂會如願。

只要自己死了，不但能解脫，就連周圍認識的人都會高興，自己還有什麼理由厚臉皮的活下去？

冷衣雪顫巍巍的吸了一口氣，深吸夜裡的冷空氣。

周遭都是這麼麻木，她顫抖著不是因為寒冷。

有一個聲音在她的腦袋裡一直響，結束吧，結束吧，結束吧。

結束就是解脫。

冷衣雪的心跳的像擂鼓，從床上爬下來，悄無聲息的穿上衣服和鞋子，走到外面。

她們住的宿舍，屬於行政辦公區域，建築格局和一道門之差的酒店有天壤之別。周圍都是灰色的水泥。白天，冷衣雪在地下一層打掃衛生，看到地下一層的房間裡都是落水管。

希利來酒店上層建築有五十層，下面有三層，B2到B3是地下車庫。B1是倉庫和雜物室。

地下一層都是粗大的落水管道懸空在頭頂。冷衣雪慢慢地戴上自己的圍巾。這圍巾還是當年外婆在的時候給買的全棉圍巾，韌性很好，戴了十年還是很結實。

冷衣雪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她從員工專用樓梯走到底下一層，在半路樓梯間遇到一個值班的安保。

安保沒有攔他，因為知道是實習的女學生。如果安保恪盡職守攔一攔她，或者多一句，問問她為什麼面有淚痕，一切又會不一樣，但安保只是打著哈欠從冷衣雪的身邊走過。

她成功到地下一層，地下一層非常空曠，頭頂上時不時傳來回聲。儘管已經深夜，頭頂上酒店的大堂，還在人來人往。

最華麗的大堂，冷衣雪只去過一次，還是給客人送餐的時候悄悄路過。

整個大堂氣勢恢宏，高雅獨特。酒店大堂的中庭空間從封閉的空間中釋放出來。周圍是鑲嵌鉑金的方形立柱，腳下是大理石，頭頂是幾何佈局的環形頂燈。

在最繁華的大樓下面，無聲無息地多好。

奢華的一樓大堂，地下一層吊著被碾壓地活不下去的她。

多好啊！

冷衣雪往落水管系圍巾，想起一句杜甫的詩：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榮枯咫尺異，惆悵難再述。

她想和這個世界告別，但心裡只有空洞。自己的心絃已經一根不剩，就這樣結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