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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比皮茄克還普遍些,因為便宜得多,但不知也會像皮茄克那樣上品否。到了成都時,宴會上遇見一位上海新來的青年襯衫短褲入門,卻不喜歡夏威衣(他說上海也有),說是無禮貌。這可是在成都、重慶人大概不會這樣想吧?

1944年9月7日作

(原載1944年9月10日、17日、23日、10月1日昆明《中央日報·星期增刊》)

始終如一的茅盾先生

茅盾先生開始他的文學業績的時候,就標舉人生的文學與寫實的文學。這二十五年來,文壇上經過多少變化、多少花樣,但茅盾先生始終不移的堅持他的主張,不,信仰。他看準了這是現代中國文學的大路。他介紹,翻譯,批評,直到創作,一步步實現他所信的,他的生活也一致的向著這信仰。這樣將文學的各方面打成一片,尤其將文學和生活打成一片,是難得的。他的影響是整個的,深透的。

茅盾先生並且要將自己和後進打成一片,他竭力獎掖後進的人。我就是受他獎掖的一個,至今親切的感到他的影響。我的文學工作是受了他的鼓勵而發展的。這二十五年中他一定幫助了許多人成就了他們自己,不過我們未必一一知道罷了。他指出的現代中國文學的大路,到了這時代,大家都已看得分明,都會跟著他走。他今年才五十歲,有的是領導的力量;他的影響正在加深和擴大。

茅盾兄文藝工作二十五年紀念暨五十雙慶

弟朱自清敬祝

卅四年六月

1945年6月22日作。

(原載1945年《抗戰文藝》第10卷第4、5合刊)

我是揚州人

有些國語教科書裡選得有我的文章,註解裡或說我是浙江紹興人,或說我是江蘇江都人——就是揚州人。有人疑心江蘇江都人是錯了,特地老遠的寫信託人來問我。我說兩個籍貫都不算錯,但是若打官話,我得算浙江紹興人。浙江紹興是我的祖籍或原籍,我從進小學就填的這個籍貫;直到現在,在學校裡服務快三十年了,還是報的這個籍貫。不過紹興我只去過兩回,每回只住了一天;而我家裡除先母外,沒一個人會說紹興話。

我家是從先祖才到江蘇東海做小官。東海就是海州,現在是隴海路的終點。我就生在海州。四歲的時候先父又到邵伯鎮做小官,將我們接到那裡。海州的情形我全不記得了,只對海州話還有親熱感,因為父親的揚州話裡夾著不少海州口音。在邵伯住了差不多兩年,是住在萬壽宮裡。萬壽宮的院子很大,很靜;門口就是運河。河坎很高,我常向河裡扔瓦片玩兒。邵伯有個鐵牛灣,那兒有一條鐵牛鎮壓著。父親的當差常抱我去看它,騎它,撫摩它。鎮裡的情形我也差不多忘記了。只記住在鎮裡一家人家的私塾裡讀過書,在那裡認識了一個好朋友叫江家振。我常到他家玩兒,傍晚和他坐在他家荒園裡一根橫倒的枯樹幹上說著話,依依不捨,不想回家。這是我第一個好朋友,可惜他未成年就死了;記得他瘦得很,也許是肺病罷?

六歲那一年父親將全家搬到揚州。後來又迎養先祖父和先祖母。父親曾到江西做過幾年官,我和二弟也曾去過江西一年;但是老家一直在揚州住著。我在揚州讀初等小學,沒畢業;讀高等小學,畢了業;讀中學,也畢了業。我的英文得力於高等小學裡一位黃先生,他已經過世了。還有陳春臺先生,他現在是北平著名的數學教師。這兩位先生講解英文真清楚,啟發了我學習的興趣;只恨我始終沒有將英文學好,愧對這兩位老師。還有一位戴子秋先生,也早過世了,我的國文是跟他老人家學著做通了的,那是辛亥革命之後在他家夜塾裡的時候。中學畢業,我是十八歲,那年就考進了北京大學預科,從此就不常在揚州了。

就在十八歲那年冬天,父親母親給我在揚州完了婚。內人武鍾謙女士是杭州籍,其實也是在揚州長成的。她從不曾去過杭州;後來同我去是第一次。她後來因為肺病死在揚州,我曾為她寫過一篇《給亡婦》。我和她結婚的時候,祖父已死了好幾年了。結婚後一年祖母也死了。他們兩老都葬在揚州,我家於是有祖塋在揚州了。後來亡婦也葬在這祖塋裡。母親在抗戰前,兩年過去,父親在勝利前四個月過去,遺憾的是我都不在揚州;他們也葬在那祖塋裡。這中間叫我痛心的是死了第二個女兒!她性情好,愛讀書,做事負責任,待朋友最好。已經成人了,不知什麼病,一天半就完了!她也葬在祖塋裡。我有九個孩子。除第二個女兒外,還有一個男孩不到一歲就死在揚州;其餘亡妻生的四個孩子都曾在揚州老家住過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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