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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全怔住了。
一霎間,兩個清白無辜的漁民,變成了要被砍頭的罪犯,真是太突然、太意外了。他們被推進漆黑的倉屋,從心底裡湧上前所未有的委屈,不分青紅皂白,不問是非情由,就給訂為階下之囚,為什麼?為什麼?
在黑咕隆咚的倉屋裡摸牆靠著坐下,漸漸適應了屋裡的黑暗以後,終於發現屋角還有個被捆住手腳的漢子,蘆花立刻認出來是誰,挪過去,彷彿他鄉遇故知似的親熱招呼:“大哥,把你給關著幹嗎?”
於二龍看著那張樸實的莊稼漢的臉孔,立刻明白了王經宇那一個接一個問號,蘆花也懂得了問題的癥結所在,她又俯近了些,似乎想看穿他:“原來你就是共產黨?”
他坦率地承認:“是的。”
“共產黨?那是得砍頭的。”
“還不是怕我們砍他的頭。”
“砍誰?”
“砍那個地主的頭。”趙亮把手向下一剁,因為雙手綁著,那剁的勁頭更猛烈些。“砍那個鴉片鬼!”
蘆花的眼睛在黑暗裡閃光,她迫切地想得到證實:“敢砍他的頭?”
“為什麼不敢,他脖子也沒套著鐵箍——”
“共產黨是怎麼回事,快說說。”
趙亮沉靜地笑了,沒有直接回答問題,而是像扯閒篇地談起這種裝糧食的穀倉。他說他們家鄉也有,而且誇耀地認為還要結實些,連地皮都用石夯夯實,甭說耗子,螞蟻都鑽不進,關押個人犯,確實是蠻好的。
“也關人?”於二龍問。
“那還用說。”他哼了一聲:“不過,在蘇區,可不關像你像我這樣的窮苦人。”
“關誰?”
“不關我們,你們想想,關誰呢?”
蘆花笑了,原來那些神聖的高門樓老爺,也是可以關得的,不但關,還可以砍,並不像石湖邊上的鵲山那樣萬世不動,實在是猛醒頓悟,在精神上又獲得一次解放。她問:“你們那兒也有大先生,二先生嗎?”
“就是那些平素騎在我們頭上屙屎撒尿的老爺嗎?哈哈,有的砍了頭,有的逃跑了,有的夾著尾巴像個灰孫子。地分給窮人種,房分給窮人住,家產也都統統地分了……”他講了許多江西蘇區見聞。啊!天外有天,趕情石湖外面的天地大得很咧!
蘆花不那麼相信:“當真?大哥!你別是哄騙我們!”
“我騙你們幹嗎?”
“你們哪來的膽子?”
“告訴你們吧——”
“什麼?”他們攏得緊緊地圍過去。
只聽他鏗鏘有力地吐出幾個字:“因為有了共產黨!”
蘆花忘記身在獄中,高興地說:“啊!共產黨硬是好咧!二龍,咱們投奔共產黨去吧!”
“你不跳水尋死,懸樑上吊啦?”
她咬著牙,狠狠地說:“我不死,要看他們死咧!大哥,你把我們帶到你說的那個共產黨裡去吧!”她說著說著激動起來,淚花在黑暗裡放光。“我們沒法活下去啦!求求你,大哥,再搭救我們一把吧!”說著,捆住的雙手拄在地上,朝趙亮磕了個頭。
趙亮也沒法去扶她起來,只得滿懷深情地望著,輕聲地,似乎是喃喃自語:“記住吧,蘆花、二龍,只要認準了走共產黨這條路,就得打算吃天大的苦,受天大的罪,為了千千萬萬的人,不再過這樣的日子,敢豁得出這條命去幹呢!……”
——趙亮同志,用生命點燃了石湖火種,又把革命種子播在我們心中的先行者,我是多麼懷念你啊!
那一天,恰巧是陳莊的逢七集市,其實到了午後,集市本該散了,但王經宇一聲令下,叫人堵住碼頭路口,拿這兩個人做樣子,殺雞給猴看,讓鄉親們明白,不安分守己地做個良民百姓,是個什麼下場?
他們被拉出倉屋,五花大綁地給推搡著,押上了陳莊沿湖的一溜長街。
“我們犯了哪家王法?”
“犯了法,還問?”
“你們憑什麼抓人?”
“沒罪會抓起你來?”
邏輯再簡單不過:當法律成為權力的奴婢時,只有傻瓜才會提那樣的問題。
哐!哐!他們篩著一面破鑼:“看遊街的!看遊街的!……”
那些吆五喝六的區丁、保安隊們,推搡著,毆打著,罵著,吼著。
他們像餓狼似的撲過來,恨不能把這兩個漁民給撕個粉碎。尤其對蘆花,那些兩條腿的畜生要更加兇暴殘忍,他們圍住她,用淫猥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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