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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半點可以憑弔的遺蹟都找不到了,難道花籃總讓於而龍在手裡端著麼?

所有在場的人,對於游擊隊長和蘆花之間的關係,誰也比不上江海理解得更深,他幾乎等於親眼目睹全部過程。那時濱海和石湖還同屬一個地下的中心縣委,並未分家。他記得當時是多麼不理解,也不支援那個追求革命和真理,也追求愛情和幸福的蘆花呀!她是怎樣大膽勇敢地作出自己的決定,衝破了世俗的觀念,擺脫了不成文的婚約束縛,和現在端著花籃的人結合。那是一個痛苦的割捨,無論對於蘆花,對於他們哥兒倆,都曾有過一段困難的日子啊!尤其是於大龍悲慘的犧牲,加重了他們結合的陰影,但有什麼好責怪蘆花的呢?

人們有權利追求自己的幸福,和追求真理一樣,是誰也不能剝奪的神聖權利;愛情和憐憫是完全不同的事情,難道蘆花就該聽受命運的擺佈才算好麼?

蘆花的一生是短促的,像流星一樣,在空間一掠而過,然而她的生命、愛情、戰鬥,以至於犧牲,像流星似發出了強烈的光輝。大凡一個人生前有人愛的同時,必然也會有人恨。死後,愛和恨的分野就會更加鮮明,肯定是愛之彌深,恨之彌切了。要不然,該不會落到連放一捧鮮花的地方都沒有。

“走,江海!”

“哪兒去?”

“沼澤地。”他尋找他那個小舢板,打算走了。

“你發瘋了嗎?想陷在裡面出不來嗎?”

“那好,不攀你。忙你的貴幹去吧,地委書記同志!”

“你這個人哪——”江海瞭解他的脾氣,而且“將軍”在電話裡囑咐過不要袖手旁觀,於是他萌出了一個主意,捉住於而龍的手:“走吧!二龍,我們到天上去!”

“幹什麼?”

“看你的沼澤地去呀!”他拉著於而龍,向停落著直升飛機的大草坪走去,心想:那樣,這籃鮮花就好辦了。

“我要腳踏實地地去看、去回憶!”

“照樣,在天上更能一覽無餘。”江海強拉著他走了。

告別了鄉親,告別了故鄉,直升飛機載著兩位游擊隊長,離開了波光瀲灩的漁村,向遼闊的藍天裡飛去。

“蘆花,蘆花,我回來得實在太晚了……”於而龍那緊捏的拳頭,重重地落在了對座的江海膝頭上。這時,飛機已經升得很高了,冷風從機身罅隙裡鑽進來,吹得心裡直髮涼。“真是應了老伴的話。”於而龍琢磨,“難道不是這樣嗎?失望加上失望,撲空接著撲空,使自己高興的事情不多,引起憂傷的因素倒不少。”他搖了搖頭,對江海說,“我不相信我會陷在沼澤地裡出不來,它總有邊,總有沿,總有走出頭的一天。”

“不要激動,二龍!打起精神來,我們的貴體,我們的高齡,還有他們——指著那些忙碌的機上人員——年輕人的未來,都不允許再糟蹋自己。聽我告訴你,她的墳墓、棺木、屍骸、骨殖,以及那塊石碑,都到哪裡去了。你不是要看這塊沼澤地嗎?很好,話就得從遠處講起來,不過,你一定要耐住你的性子……”

江海的沉穩性格可是出名的。

機艙裡堆滿了藥粉,這種撲滅早生蝗蝻的六六六粉,是相當刺鼻的,嗆人的,然而它卻可以消滅一場災禍。但是人類並無什麼有效辦法,來肅清兩條腿的早生蝗蝻,以致他們羽化以後,鋪天蓋地,釀成巨災浩劫。“是得從遠處講起,過錯並不是一天早晨突然發生的,而是昨天,前天,許久許久以前就種下惡果了。”

“說得對啊,二龍,那天西餐席上,小謝講起蘆花運槍負傷的故事,還記得嗎?”江海問他,然後沉思地說,“要想徹底瞭解一個人多困難哪!來,咱們一塊來回憶——”

“得扯那麼遙遠麼?”於而龍現在需要證實,不想推理。

“不然講不清楚。”他俯瞰著機身下的大地,說著:“看見了吧!石湖落到後邊去了,前面就是縣城,再往遠看,該是濱海,認出來了吧?當年蘆花就透過運糧河,把槍支彈藥送到我們那兒去的。如今是密密麻麻的防風林帶,河,看不見啦!”

“你在給我繞什麼彎子?”於而龍問。

“還記得你夫人怎麼指責我的嗎?”

“哦!你居然會往心裡去?”

“哈……”他笑了:“歷史有時是一筆糊塗賬,正確的永遠正確,而替罪羊則不能得到原諒……”

那天在餐桌上,由於“將軍”規定了話題,加上勞辛要寫《女游擊隊員》那首長詩,纏著謝若萍,非要她講講蘆花在望海樓和王經宇交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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