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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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幫你，你坐在一邊等我，我也不信，楚殤不會就這麼沒了的。”宇文鈺燁細細擦著沈玥璃手指頭上的泥土，對身後站的一行同樣淚流不止的人道：“挖出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本王也不信，堂堂大國師，這般輕易就去了！”

一行人含著淚，忍著痛，一刀一劍入墳，一手一掌開墓，沒有人可以接受楚殤的離開，也沒有願意相信這個結局，前一天還好端端地跟他們說著話，開著玩笑，怎麼轉眼就不在？

沈玥璃眼前還浮現著他跟宇文鈺燁在墓室中對罵戲談的樣子，那樣的栩栩如生，她還奇怪，楚殤怎麼在地下關了一年，性子都變了些，變得愛開玩笑，變得幽默風趣，本以為這是好事，他總是那般清正肅雅的模樣，能說些笑話也是好的。

可是現在再想這些，這些都是刀，是劍，是利刃，劃破胸膛不見血，那時他就知道自己要不在了嗎？所以才想努力留下些特別的樣子，讓所有人都不要為他擔心，不要難過，他去得如此的風清雲淡，坐在那裡，一日復一日，等著自己最後的結局。

墓中什麼也沒有，只有一把古琴，沈玥璃認得這把琴，這是楚殤留在國師府裡的那把七絃琴，初見他時，他便坐在醉骨樓中彈著一首曲子，在一片殺伐血腥氣裡，他的琴音清雅，沖淡所有的殺機凜凜。

他抬頭對自己笑，笑意溫柔，眉眼溫潤。

沈玥璃不得不信，楚殤，真的去了。

“他在哪裡，總是有屍身留下才是啊。”沈玥璃抱著那把古琴，呆滯地坐在一邊。

百轉的嗓子乾澀，似不會講話了一般，音調也走形：“師父化璃，至高禁術，不入輪迴，靈魂永寂，未有來生，萬世不復相見，沈小姐，師父走了，與山水化為一體，消失在世間，什麼也留不下的。”

“他走了啊，沈小姐，讓他安心去吧，這世上，他唯一放不下的，只有你，不過，你看，你哭得這麼傷心，他雖連地下有知都不能，可是總也欣慰的，其實，這樣也很好，若是他活著，便還要受****之苦的煎熬，去了，也很好。”

她修長如玉的手指撫過沈玥璃臉上的淚水，眼中漸漸有了慈悲的神色，這眼神像極了楚殤，總是帶著憐憫，憐憫世人之苦，憐憫天下之苦，這眼神看得沈玥璃心頭髮顫，握住百轉的手：“靈魂永寂是什麼意思，不入輪迴又是什麼意思，他便是來生也沒有了嗎？連投胎轉世也不能了嗎？”

“對啊，都不能了。”百轉目光微散，無法凝聚一般，“他的靈魂啊，飄散在這世間每一個角落，再也聚不到一起了。”

沈玥璃終於明白過來，昨天夜裡，她心頭突然少了一些的東西是什麼，突然湧起的不安是為什麼，是楚殤在她心口結下的血咒，終於消失了，隨著他的離去，血咒也就失去了作用，那一念可殺沈玥璃，一想可控沈玥璃的力量消失了。

其實，自他在自己身體裡種下這血咒，他從未想過要把自己怎麼樣，否則他要殺自己，只是一念之間的事的，他又哪裡捨得殺沈玥璃？

有些麻木地，沈玥璃站起來，指尖還滴著血，沒有目的與方向地遊走，一頭白髮胡亂地風中攪在一起，揚揚灑灑像極一隻白幡，在替楚殤守靈一般。

她突然覺得自己孤單至極，好像身邊的人，都會這樣一個接一個的離開，一個接一個的消失，最後天地間，落得她一個人活著，沒有終極，沒有日月的活著，活到永久，活到天地不老，活到日月同在。

可是這樣活著，有什麼意義呢？

不死不滅，這不是什麼幸事吧，是詛咒，是絕望，是流淌在血液裡的宿命，這樣活著，好痛苦。

“玥璃……”宇文鈺燁走過來抱住她，在宇文鈺燁的內心裡，他的難過與痛苦不比沈玥璃少，與這楚殤大國師，從一開始的互看不順眼，見面便是一頓吵，都恨不得殺了對方，到後來疆北長居，海島再遇，晉都歷難，時間一眨眼滑過那麼多，本無半分血緣在的二人，卻比兄弟還要信得過。

那年冬夜一杯青梅酒，他謝楚殤替他保護了沈玥璃，而後漫長時間裡的殘暴無情，他除了為沈玥璃不惜毀天滅地，也還因為楚殤在這裡苦苦支撐，一個人生命裡能拿出來予以他人位置的地方就那麼多，宇文鈺燁把絕大部分地方留著沈玥璃，總有些地方是留給靳祈，留給楚殤這樣的兄弟。

所以，他的痛苦，不會比沈玥璃少，只是他知道，若此時他也倒下，沈玥璃便再無可以依靠的地方。

原以為，只要他回來，這一切都能守得雲開見月明，卻發現，只不過是更深的絕望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