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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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鈺燁正在看著地形圖，他從來不敗的戰績不是全靠一身悍勇之氣而來的，而是每一場戰事他都有著詳細的部署與戰略，他從不打無準備之仗。

沈玥璃坐在外面的院子裡，這是很久很久，久到她都快要忘了時間，沒有回來過的燁王爺，這地方不再像自己記憶中的那般森嚴冰冷，院子裡的花開得很好，青梅樹也開始結著果子，榕樹依然成蔭，她在樹上支著的小案几也在，擱著兩杯香茶。

她手裡握了一本書，她許久未翻書頁，書頁上都落了片葉子，宇文鈺燁見了放下手中的幾隻軍旗，走過來從後環住她手臂：“在想什麼？”

“我想去幾個地方走走，你陪我嗎？”沈玥璃輕聲道。

“好，想去哪裡？”

“國師府，舊楚府。”

在商洛與自己做了一次告別之後，沈玥璃想在京中，再去遇一遇當初的自己。

沈家已經凋零得不成樣子，這宅子一直沒有人住，官員與富紳都不敢要，畢竟這是京中赫赫有名的凶宅，當年傳聞，這宅子裡所有的人都死於非命，不得好果，裡面的冤魂日夜鳴哭不休，走進去都要折一折陽壽。

當年的厚重大門一推便倒，撲騰起滿地的灰，沈玥璃走進院子，看著四處結滿了蛛網的房屋院落，走到自己曾經住過的那一間，望著那張床，自己自己第二次生死劫醒過來時，便是在這裡，當年的她，對自己的未來還一無所知，只是一個一心要殺了方景閱與沈家惡人，替自己往世報仇的小小庶女。

當年的自己，永遠不能料到後來的人生如此波瀾壯闊。

此時回想當初受的那些苦，遇的那些害，竟覺好笑，那時稚嫩的手法天真的仇恨，都不過是他人一手安排的好棋，她身處棋局而不知。

她好像在這裡，站在時光的河邊，看著往世的自己是如何一點點長大，一點點成熟，一點點走到今日，往事如煙，她滿心唏噓。

而百轉自從回到望京城之後，便一直常居國師府，總是身著楚殤最後留下的那身月牙白的袍子，這袍子在她身上有些不合身，她也不願意拿去改，她的雙手越來越剔透修長如玉節，眼中也越來越有當時楚殤的慈悲憐憫色。

她坐在以前楚殤極愛的那片竹林裡，靜靜地練習著楚殤教給她的各式手訣，每日勤奮，從不輟歇，她說：“以前我總是自以為是，仗著自己聰明就以為自己真的對什麼都一學就會，後來才知道，一生萬物，只有像師父那樣靜心守正的人，才能慢慢滲透其中奧妙，我終於明白了這個道理，可是師父卻看不見了。”

沈玥璃站在竹林中，聽她說這番話時，眼眶灼得發疼，百轉再也不像當年那樣活潑多話，她越來越沉默，越來越像一個國師，她什麼都好的樣子，她只是，再也不是百轉了。

“百轉，你真的想做大國師嗎？如果你不願意，不如就這樣放棄吧。”沈玥璃勸說她，其實做個普通人很好了，肩負那麼多使命的人，總是過得太累，大國師這一脈犧牲楚殤已經足夠了，何苦讓百轉賠進一生？

百轉搖搖頭，對沈玥璃道：“我最初的時候，想做大國師，是因為我覺得國師一脈的人都是默默無名但卻偉大的英雄，他們枯守一生，守天下安穩，後來我看到師父，看到他拋卻國師之責，我覺得這挺荒唐的，再後來，我覺得，也沒有什麼不可以。只可惜，他依然為了國師之責而去了，既然的他一生所為最後一件事，是守天下安穩，我是他唯一的弟子，自當繼承他的遺志。”

她說這話時，是淡淡的，靜靜的，出塵無垢的，沈玥璃幾乎以為自己看錯，這怎會是百轉？

沈玥璃蹲下來握住百轉的手，讓她看著自己：“百轉，天下我來守，我不會再讓身邊任何人為了這所謂的天下而犧牲自己，一個楚殤已經足夠了，百轉，很快了，我會讓這天下從此不再需要國師苦守的。”

百轉眼神微動，反握住沈玥璃的手，忍了很久終究說道：“你的劫，一直未完，你知道嗎？”

“別說了。”沈玥璃笑道，“我知道國師可看天象卻不可洩漏天機，不要為了我折陽壽，既然這劫未完，我便去歷，去渡，去應，你別告訴我如何避，我從來不逃的。”

百轉眼眶微微發燙，有些清亮的淚水噙在她眼中，她抿抿嘴：“沈小姐啊，國師，其實是這天下最沒用的東西，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卻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絕望地幹看著，無能為力，是我對不起你。”

“你好好活著，就已經很對得起我了，不然，我要怎麼跟楚殤交代？”沈玥璃輕輕擦去百轉滴下來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