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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在熙熙攘攘的爭論聲中,四個大漢抬著一個木棺忽然出現在尉遲真等人背後。 足足兩人高的木棺,四個大漢分別執四角,邁出沉重的步伐,同時又極小心地不讓木棺與任何東西產生磕碰。 “人太多了,站中間的,都先讓開道!” 壯漢大吼了一聲,黃粱一夢賭坊的少東家胡頡兒揮揮大手,便即有人前去疏趕,四周的喧譁也便漸漸沉寂下去, 木棺被抬到中央後,胡頡兒親自前去開棺,裡面放著一尊金銅佛像。 釋迦佛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佛像盤腿坐於紅蓮之上,身體是鋥亮的金色,雙手結禪印,身材纖瘦,雙耳垂肩,鼻若鷹鉤,軀幹半裸著,右手手腕掛著念珠,脖子上也掛了幾串佛珠。 “諸位也看見了,這尊佛像做工之精妙,當世罕見!我也是廢了一番功夫才說服一個欠債不還的老賴用他家的佛像抵債。經營寺廟能經營成這樣的窮鬼,也是挺罕見的。”胡頡兒略有深意地面向尚書令盧奇,繼續講道:“聽說這尊佛像可是前朝高僧侍奉過的,名字叫什麼來著?” 胡頡兒稍稍狐疑,身邊一個老成的僧人便即答道:“這位高僧正是跋陀禪師,他從西域而來,在中原得道。” “額……總而言之,這是高僧開過光的,大人若是真心想要,價格可不能隨意。”胡頡兒顯然全不在意到底是哪位高僧。 “你說得不錯。”盧奇端坐在席上,雙手正自把玩摺扇,倏地輕蔑笑道:“只可惜這尊佛像有一個重大的缺陷。” 盧奇攏起扇子揣在衽間,伸手介紹道:“這位公子是晉陽有名的佛雕師。” 右側的公子頭戴白色綸巾,身穿紫袍,正襟危坐,說道:“在下萬茜,生平酷愛雕刻之事,白公子這處宅邸的所有雕刻皆由我親自完成。” “那萬兄,有何高見?”胡頡兒端詳著佛像的時候已經在思量如何反駁了,這是他作為商人的基本素養。 “豈敢豈敢。”萬茜站起來與諸君拱手相敬,隨後便道:“佛像兩眼下垂,嘴角亦是微微向下聳拉,明顯是悲傷之相,盧大人為皇上搜尋精美佛像是為了祭祀與供奉,這等國家大事,豈能尊奉一個相面不吉利的佛陀?” 盧奇附和道:“萬公子所言極是!依在下之見,應改哀面佛為笑面佛,其中耽誤的工期也應該相應減少一些費用……” 實際上就是不想給太多錢,好方便自己從中牟利。 “哦,皇上他老人家還真是要求苛刻啊!”胡頡兒哪能不懂這般討價還價的道理,縱是換成一套好聽的話術,一個聽起來理所當然的要求。 胡頡兒看向老和尚,問道:“妄我和尚,你怎麼看。” 和尚說:“萬施主若是懂得一些佛法,自然不會發表這些謬論。” “你說什麼?”萬茜謹慎地問道:“不知妄我大師有何見教?” 妄我道:“《楞伽經》有云,雖自性清淨,客塵所覆,故猶見不淨,非諸如來。施主不明佛家‘性相一如’之道,單靠雙眼去判斷,實在愚昧。” “哼,都是詭辯罷了,人生在世,不靠雙眼去視物,難不成你還能閉上眼睛做雕刻嗎?”萬茜很不服氣。 “釋迦佛性善至純、且剛且柔,他是看見了世間百姓之苦適才露出悲憫的神色,絕非‘哀面佛’‘笑面佛’可以論說。”妄我言罷,再挖苦對方道:“貧僧進門時所看見屋脊上的‘獸面瓦’也是施主的作品嗎?只得其形,不得其意,施主多少有些辜負白公子的期待了。” 萬茜終究吞不下這口氣,罵道:“你這禿驢!” “喲喲喲,萬大少爺!”一個圓臉虯髯大漢站了出來,幫腔道:“辯經辯不過,開始罵人了?” “你這傢伙怎麼也在這裡?”萬茜往身後揮揮手,對隨從大喊道:“拿我劍來!我要斬了這黑廝!” 尉遲瑩不久前還沉迷在這等高雅的氛圍當中,自覺這一趟來得一點不虧——兩個佛雕師在根據理念的不同展開雄辯,各有道理,好不精彩,但是風雲突變,她根本來不及想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哥哥,那個萬茜幹嘛這麼激動?” 尉遲真道:“萬茜,落魄的貴族公子,真是過得不如狗了。” “怎麼了?” 尉遲真摩拳擦掌地準備上前制止爭鬥:“萬茜曾經將妻子抵押給那個虯髯漢用以換銀子度過燃眉之急,然後那虯髯漢就順勢把萬茜之妻納作妾室了。萬茜後來得知,只覺得是奇恥大辱,他湊夠錢把妻子贖回來後不久,就逼她自盡以證清白。事情就是這樣。” 說罷,尉遲真提刀上前大喝一聲:“皇上有令,禁止私鬥!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大理寺的捕頭尉遲大人?”胡頡兒吊兒郎當地坐著,說道:“稀客啊!真是稀客。” 萬茜馬上被嚇住了,當即跪下求尚書令道:“盧大人,你一定要為我主持公道啊!” 盧奇自是不屑,側目而視。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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