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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已被玄凌冷落多時,如今得玄凌親來囑咐操持喪儀,自然不能不盡心盡力。皇后為禱宮中祥瑞,鸝妃的靈位被停在延年殿請法師祝禱七七四十九日,一壁又開始打理喪儀一切事宜。
彼時已是初冬,花宜捧了一束早梅來侍弄,娓娓道:“嬪妃自裁不祥,皇后以暴斃的名目掩了過去,宮裡人嘴上不說,誰不知道她是畏罪自殺。到底便宜了安氏,以‘鸝音貴嬪’的追諡下葬了。”
“鸝音貴嬪?”我“嗤”地一笑,撥一撥纖白手指上的素銀戒指,“想必是皇后的傑作。”
“是。”花宜蹙著眉心,疑惑道:“皇上久久不去看皇后了,好容易皇后得了這個差事,竟不親力親為,什麼事都只吩咐了劉安人和剪秋打點,只說頭風疼得厲害,難為她肯費心去想安氏的諡號,也不知什麼緣故。”
“能有什麼緣故?”我輕拈一朵初開的紅梅,彷彿一朵血花綻放於指尖,“宮中為人處世的緣故再多,歸根究底都是為了自己。”
她“嗯”一聲,又道:“皇上去了皇后宮裡,皇后也沒能復寵。如今鸝音貴嬪的喪儀已了,皇上倒像是越發多嫌著皇后了,連素日請安都不大願意見了。”
我頷首,披衣起身道:“本宮去瞧瞧貞妃。”
彼時冬寒疏落,燕宜正在殿中捧了一卷書入神。芽黃對襟褙子挑著一縷縷朱紫團花暗紋,湖綠細褶百合裙,寶髻鬆鬆偏側,只以一枚鏤花流蘇金簪挽住。我不禁暗讚歎,芽黃那樣明麗嬌俏的顏色亦可被她穿得如此沉靜溫雅。
殿中疏朗開闊,隱隱有梅花的清香細細,晚陽被簾子篩碎了鋪陳滿地,彷彿開了滿地金紅燦爛的花朵,愈顯得身在其中的她清雅疏落。
我掀了簾子進去,輕笑道:“又在看什麼書?這樣入神。”
她見是我,擱下書卷笑道:“能有什麼入神,好容易沛兒睡著,不過打發辰光罷了。”
她身側的牆上新掛著一卷手繪的莊子秋水圖,疏疏數筆畫就,筆意卻灑落通脫,全不似閨閣女子手筆。我點頭笑道:“妹妹的畫藝益發精進了。只是若畫花鳥魚蟲,山水人物,或許皇上會更中意。”
她淡淡一笑,“皇上不常來,來了也不注意這些小節。既然畫什麼都無妨,不如畫自己喜歡的。”
我拉著她的手坐下,“安氏已死,妹妹也該寬心些。”
她微微一笑,“鸝妃在時我總是怨她,其實如今想破了,沒有她也會有別人。皇上對我並無幾許真心,不會因旁人而多幾分少幾分。”
我將眸光投向她,“妹妹真如此想,也可不必介意榮嬪。”
她眸色微涼,如被秋霜,“我往往想得破,卻做不到。”
鸝妃已死,三妃之中只餘她與欣妃。其實諸妃之中除我之外唯有她生有皇子,地位之貴自然不言而喻。然而每每來她殿中,總覺得時光漫長而潮溼,燕宜的手邊有一面永遠也繡不完的團扇,有一卷永遠也閱不盡的書卷。書香餘溫,秋扇哀怨,是她心底始終未解的心結。
她親手斟一杯苦丁茶與我,恬然道:“如今安氏已死,卻落得‘鸝音貴嬪’這樣不倫不類的追諡,實在也是難堪。”
我凝神嗅著茶香,輕緩一笑,“那是皇后一片苦心。”
“只是皇后這苦心並未得皇上諒解。娘娘辭去為鸝妃操持喪儀之事,皇后便是接了這個燙手山芋。鸝妃是皇后一手提拔起來,即便今日皇后在追諡一事上加以貶抑,又藉口頭風對喪儀之事未加悉心料理,可是皇上眼中到底是已視皇后與鸝妃親近。鸝妃已死,皇上留她體面已是耗盡舊情。他日皇上想起鸝妃所作惡行,必會想起是皇后主持她風光喪儀,想起她生前與皇后親近。皇后精明,怎會不解其中道理。只是即便想出‘鸝音貴嬪’這般追諡來貶低安氏撇清自己,她終究已被遷怒,所以連日來連想見皇上一面都不得。”
我驚她心思之通透,不由更加喜歡,含笑道:“妹妹聰慧過人。”
“是姐姐聰慧。”她盈盈看我,“皇后明知如此,但因皇上親自囑咐,終究不能推脫。只能明知其險而無法躲避。”她停一停,頗有疑色,“姐姐這般費心,難道與莊敏夫人一般,意在鳳座?”
我輕輕搖頭,“一登後位便成眾矢之的,我不必以身犯險。何況我若真有此意,胡蘊蓉早已視我為眼中釘,還能容我至今日?”
她笑,“我想姐姐也不會這樣魯莽。”
黃昏已至,幾重縱深的宮苑被明明滅滅的絹紅宮燈漸次點亮在燈火裡,燭火搖曳,幾樹豔色的茶花被光線化成一片漣漪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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