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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皇后忌諱,成為可以隨時被推出去犧牲的人。
管文鴛死去的那一日,那樣大的雨,漫天滿地皆是白茫茫的水汽,冰冷捲上衣袂。她就站在皇后身後,一齊看著管文鴛被大雨沖刷得已經沒有溫度的屍體被軟綿綿拖在永巷的青苔磚石上,她心裡有一縷莫名的快意。一眼瞥見皇后的臉色,淡漠得如同看著一隻螞蟻被捻死。
皇后從不會在意,舊的棋子被棄,隨手便揀過一枚新的。
她,始終是雲淡風輕佈局之人。
有多少次在午夜驚醒,望著昭陽殿浸出一身冷汗。或許有一日,自己也會成為那些粉豔亡魂中的一個。她的孩子,本是不該有的,在佩戴了含有麝香的香囊之後,在服食過息肌丸之後。可是皇后明明白白告訴她,“必須有一個孩子,否則你救不了安比槐,更救不了你自己。”
那麼久以來,她並不願懷上皇帝的孩子,看著甄嬛為失子而痛哭沉淪,看著一個個妃嬪為了子嗣痛哭流涕,歡欣失望,她只覺得無趣。真的是無趣,此身已非自己能掌控,如落葉飄零於湯湯河水,何必再添一個孩子,而且是自己並不愛的男人的孩子。何況,一旦有了孩子,有了固寵的資本,皇后第一個便會要了自己的命。自己的生命已經負重累累,不必再百上加斤。
她太懂得,如何不讓自己擁有一個生命。
可是是多麼可笑,堅持了那麼多年,臨了她不得不想盡一切辦法強行受孕,哪怕明知道自己單薄的身子已經不能給予孩子一個完整的生命。可是皇后已然含笑,“屆時你的孩子生不下來,也不會是你的錯。”
偶爾幾次佩戴著含有麝香的香囊接近身懷六甲的嬪妃,偶爾幾次為皇后伸指細細調弄麝香藥物,——皇后是不肯輕易親手沾染這些穢物的,哪怕她明知自己再無生育的轉機。
自己的命生來便低賤,不是麼?
她含了一縷冷笑,溫婉答允。早已經知道,自己腹中孩子的性命自然有旁人來填補。是否冤枉,她已經懶得去在意與計較。所以哪怕知道自己中了甄嬛的算計,知道自己再不能生育,她並無過於悲痛的情緒,只覺得無盡的失望慢慢凝成冷鐵般的絕望,灌進身體每一寸血管。
她恨極了自己,恨極了自己的身不由己,甄嬛也好,皇后也好,自己從來都只是她們手上予取予求的一枚棋子。
她,從不曾真正擁有過自己。
她這樣恨,不覺狠狠咬住了下唇,才能迫住心口洶湧的無助與痛恨。甄珩從未見過她如此淒厲的神色,心下又驚又痛,不覺道:“宮牆相隔,斷了你的夢的人不是別人,是我。所以你無需遷怒別人,更不必遷怒我愛妻幼子!茜桃與致寧又做錯了什麼!”
陵容的神色似被風雪冰凍,有悽清的寒意,“你以為我不想恨?我一直想恨你,恨你為何要找一個與我容貌相似的顧佳儀讓我以為你對我尚有餘情!恨你編了一個夢給我又親自打得粉碎!我多想恨你,可是我恨不起來!我只能恨你身邊最親的女子,薛氏存在一日,我便覺得自己更像一個笑話!明明先遇見你的那個人是我!是我!為什麼是她與你共效于飛,白頭到老!我為了你不願生下皇上的子嗣,多年來一直用香料避孕,為什麼她就能生下你的孩子,擁有你的骨肉!為什麼人人要我對你斷了心意,你卻不能對薛氏和你們的孩子斷了心意!你流放之後,皇后早已認定甄氏一族不會東山再起,她篤定得很。我卻想知道,你流放了四年,到底有沒有忘記薛氏和致寧。所以我特意派人去告訴你他們的死訊,只要你忍得下心腸,我可以即刻想法子讓你不必再受流放苦役。可是你竟然為了那個女人瘋了!她死了那麼多年你還念念不忘!我恨!我恨!為什麼薛茜桃什麼都有,甄嬛什麼都有,而我什麼都沒有?!我好恨!”陵容的情緒似噴薄而出的焰火,熱淚滾滾潑灑。她整個人抖得厲害,伸手抓起剪子用力一紮,雪白的布匹上豁然出現一個極大的裂口。布帛撕裂的聲音格外刺耳,一幅即將完工的鴛鴦豔桃圖就此毀去。
也不是沒有後悔過,當她目睹甄嬛失去第一個孩子後的傷心欲絕,她在快意中生了一絲憐憫,風光如她,也有這樣心痛落魄的時候,只是,那是自己佔盡榮寵的時候,她顧不上,也曉得已不能回頭。
更,當聽聞他為了與自己容貌相似的顧佳儀而要與髮妻離異,她忽然心軟痛悔了,甄嬛是他的妹妹,她害甄嬛失去的,不只是甄嬛的孩子,也是他未出世的外甥。她,怎可如此害他的親妹妹!那一夜,無人知道,她是怎樣默默飲泣,淚,溼盡羅衫。
只是當那麼多的淚流盡之後,獨自立於茫茫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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