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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恩愛,怎樣的濃情密意。

大週四朝天子,窮其一生只鍾愛一妃的只有隆慶帝一人。然而若帝王只鍾情一人,恐怕也是後宮與朝廷紛亂迭起的根源吧。

也許帝王,註定是要雨露均霑施於六宮粉黛的吧。

悽楚一笑,既然我明瞭如斯,何必又要徒增傷感。

斯人已去,當今太后意指桐花臺太過奢靡,不利於國,漸漸也荒廢了。加之此臺地勢頗高,又偏僻,平日甚少有人來。連負責灑掃的宮女內監也偷懶,扶手與臺階上積了厚厚的落葉與塵灰,空闊的檯面上雜草遍生,當日高華樹木萎靡,滿地雜草野花卻是欣欣向榮,生機勃勃。

我黯然,再美再好的情事,也不過浮雲一瞬間。

清冷月光下見臺角有小小繁茂白花盛放,藤蔓青碧葳蕤,蜿蜒可愛。花枝纖細如女子月眉,花朵悄然含英,素白無芬,單薄花瓣上猶自帶著純淨露珠,嬌嫩不堪一握。不由心生憐愛,小心翼翼伸手撫摸。

忽而一個清朗聲音徐徐來自身後:“你不曉得這是什麼花麼?”

心底悚然一驚,此地偏僻荒涼,怎的有男子聲音突然出現。而他何時走近我竟絲毫不覺。強自按捺住驚恐之意,轉身厲聲喝道:“誰?”

看清了來人才略略放下心來,自知失禮,微覺窘迫,他卻不疾不徐含笑看我:“怎麼婕妤每次看到小王都要問是誰?看來的確是小王長相讓人難以有深刻印象。”

我欠一欠身道:“王爺每次都愛在人身後突然出現,難免叫人驚惶。”

他微笑:“是婕妤走至小王身前而未發覺小王,實在並非小王愛藏身婕妤身後。”

臉上微微發燙,桐花臺樹木蔥鬱,或許是我沒發覺他早已到來。

“王爺怎不早早出聲,嬪妾失禮了。”

他如月光般的目光在我臉上微微一轉,“小王見婕妤今日大有愁態,不似往日,所以不敢冒昧驚擾。不想還是嚇著婕妤,實非玄清所願。”他語氣懇切,並不似上次那樣輕薄。月光清淡,落在他眉宇間隱有憂傷神色。

我暗暗詫異,卻不動聲色,道:“只是薄醉,謝王爺關懷。”

他似洞穿我隱秘的哀傷,卻含一縷淡薄如霧的微笑不來揭穿。只說:“婕妤似乎很喜歡臺角小花。”

“確實。只是在宮中甚少見此花,很是別緻。”

他緩步過去,伸手拈一朵在指間輕嗅:“這花名叫‘夕顏’(2)。的確不該是宮中所有,薄命之花宮中的人是不會栽植的。”

我微覺驚訝:“花朵亦有薄命之說麼?嬪妾以為只有女子才堪稱薄命。”

他略略凝神,似有所思,不過須臾淺笑向我:“人云此花卑賤只開牆角,黃昏盛開,翌朝凋謝。悄然含英,又闃然零落無人欣賞。故有此說。”

我亦微笑:“如此便算薄命麼。嬪妾倒覺得此花甚是與眾不同。夕顏?”

“是夕陽下美好容顏的意思吧。”話音剛落,聽他與我異口同聲說來,不覺微笑:“王爺也是這麼覺得?”

今晚的玄清與前次判若兩人,靜謐而安詳立於夏夜月光花香之中,聲音清越宛若天際彎月,我也漸漸的放鬆了下來,伸手拂了一下被風吹起的鬢髮。

他是手扶在玉欄上,月下的太平行宮如傾了滿天碎鑽星光的湖面,萬餘燈盞,珠罩閃耀,流蘇寶帶,交映璀璨。說不盡那光搖朱戶金鋪地,雪照瓊窗玉作宮。

只覺得那富貴繁華離我那樣遠,眼前只餘那一叢小小夕顏白花悄然盛放。

“聽聞這幾日夜宴上坐於皇兄身畔歌唱的安美人是婕妤引薦的。”他看著我,只是輕輕的笑著,唇角勾勒出一朵笑紋,清冷得讓人覺得淒涼,“婕妤傷感是否為她?”

心裡微微一沉,不覺退開一步,發上彆著的一支金鑲玉蝶翅步搖振顫不已,冰涼的須翅和圓潤珠珞一下一下輕輕碰觸額角,頰上浮起疏離的微笑,“王爺說笑了。”

他微微嘆息,目光轉向別處,“婕妤可聽過集寵於一身亦同集怨於一身。帝王恩寵太盛則如置於炭火其上,亦是十分辛苦。”

我垂下頭,心底漸起涼意,口中說:“王爺今日似乎十分感慨。”

他緩緩道:“其實有人分寵亦是好事,若集三千寵愛於一身而成為六宮怨望所在,玄清真當為婕妤一哭。”

我低頭思索,心中感激向他致意:“多謝王爺。”

“其實婕妤冰雪聰明,小王的話也是多餘。只是小王冷眼旁觀,婕妤心境似有走入迷局之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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