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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的鮫綃帷幕,彷彿置身在海市幻境之中。一陣風過,殿外的櫻花四散零落如雨,片片飛紅遠遠地舞過,映著滿殿輕薄透明的鮫綃,光影迷離如煙。

一抬頭,遇上玄凌如許深情的目光,目光所及之處唯有我一人,彷彿整個人都無聲無息地沉溺了下去。

然而芳若恭恭敬敬來敲門,道是有緊急的奏章來報。

玄凌不耐煩,又不得不去,只好笑對了我道:“只怪李長糊塗,平時沒在這事上好好提點那些奴才們。叫他們不曉得一句話。”

我一時不解,好奇心起,於是問:“是什麼?”

玄凌笑得有些促狹,“當關不報侵晨客,新得佳人字莫愁。(3)”

我更是含羞,輕輕啐了一口,低頭道:“皇上好沒正經,這樣拿人取笑呢。”

這樣的好時光,終究只是一場幻夢罷了。

如今,亦只能嘆息一句:如何四紀為天子,不及盧家有莫愁?(4)

莫愁哪怕一生情愛悟出可牽掛,至少可以平安終老,陪伴幼子家人。而我,情愛錯付,家破人亡,家人父兄的平安保不到終老,連唯一的女兒也不能在身邊,真真是連莫愁的萬一也不如啊!

到如今,愁對鏡坐,夜對愁眠又含愁醒來,當真是要自己勸自己一句“莫愁”了。

正自己怔怔出神,靜岸看了看我身後的浣碧和槿汐,道:“空門中的人是不該有人伺候的,只是宮裡頭髮了話讓你仿從前舒貴妃……”她忙改嘴道:“罪過……是衝靜仙師的先例,那麼也就讓她們兩位跟在你身邊一同修行吧。”

浣碧和槿汐臉上微露喜色,當即應了。我抬頭,正殿中供著的不是如來也不是觀音,而是一座巨大的地藏菩薩。大佛前置一大石香爐,刻“天古鬥”三字。爐下石床右側刻著“福生甘露地,壽齊玉簡天”,左刻著“隆慶十年冬吉旦立”。

佛像打造得金身燦爛,在通明光亮的燭火下更顯得寶相莊嚴。我心底忽然悸動,念及初生的朧月,一時大覺悲苦不已,輕輕道:“眾生度盡,方旨證菩提;地獄未空,誓不成佛。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菩薩果然佛法深遠。”

靜岸望我一眼,取過身側一盞寶瓶,以手蘸取了瓶中的露水點到我額頭上,道:“釋迦牟尼就有‘我為大眾說甘露淨法’之語,甘露能解世間悲愁,你已在紅塵之外,煩惱可盡拋了。”

她的語氣悲憫,神色和善,彷彿能洞曉我的無奈。我微微頷首,亦是心領了。她指一指身邊一位膀大腰圓的尼姑道:“這是我師妹,法號靜白,掌管本寺的一應起居雜事,你以後缺些什麼就找她吧。”

如此吩咐過,也便散了。

夜裡風大,吹在棉紙的窗紙上“噗噗”作響,嗚咽如訴。我坐在椅上,槿汐挑亮了油燈在收拾衣裳。

我淡淡道:“有什麼好收拾的,不過幾件替換用的褻衣,從此就這一身灰衣到老了。”

槿汐並不說話,倒是浣碧笑了一聲,道:“小姐的法號真真是特別。莫愁,不像是尋常的法號,倒像是閨閣小姐的名字了。”

我道:“住持只是想告誡我,既已入空門,就不要再想著從前俗世的憂愁煩擾了。”我喃喃道:“不及盧家有莫愁?倒真當是‘他生未卜此生休’(5)了。”

浣碧沒有聽清,道:“小姐說什麼?”

我漠然微笑,“沒什麼。我這輩子從今而始最要緊的事情,就是好好日夜祝禱,希望遠在川北嶺南的父兄和宮裡朧月可以一世平安。這也是我唯一所願了。”

浣碧咬一咬下唇,輕輕道:“這也是奴婢唯一所願了。”

我靜靜聽著風聲,山裡的風,和宮裡頭的是不一樣的。宮廷裡的風再暖再明媚,終究有股陰氣太盛的森森涼意。而山裡的風,卻是呼嘯而過的霍霍有聲。我坐得久了,身上忽然一陣緊一陣的發涼,腹中也開始絞痛,像青灰色的小蛇吐著冰涼的信子。浣碧見我面色不好,忙上前道:“小姐怎麼了?連色這樣難看。”

槿汐聽見動靜,忙擱下手中的東西趨前道:“娘子剛生下孩子,身上的殘血未盡,今日又車馬勞頓一番折騰,怕是有些不好。”她急道:“爐子上的水還未開,還須找些紅糖來兌了熱熱的喝下去才好。”

我心下發急,又要強,少不得道:“一時半刻哪裡來的紅糖,我忍一忍就算了。”

槿汐忙道:“月子裡的毛病不能掉以輕心,弄不好要落一輩子的病根的。”說著起身,道:“奴婢去向隔壁的姑子(6)們借些應付過去。”

說這披衣出去,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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