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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落下了,落到了那片大海的盡頭。

盧千陽沒有回城裡,今夜的言家莊很忙。

他雖然幫不上什麼忙,卻總想在這裡多待一會兒。

繁忙的言家莊人來人往,好多已經搬離這裡的言家莊人都回來了。

六嬸的靈堂設在那棟老宅裡,近五十年來,這棟老宅辦了兩趟喪事,都是在今年。

一場是給傳奇人物言採東辦的,這一場是給言家莊年歲最老的老祖宗六嬸辦的。

那棟破落的老宅在短短几個小時的拾掇下,彷彿煥發出了新生。

院裡的雜草沒有了,臺階上的青苔也清除乾淨了,連那粗黑房樑上的蛛網都被收拾齊整。

六嬸的棺材放在正堂裡,正堂左右兩面牆,各放著四把椅子。

那些椅子實在太過破爛,若不是倚在牆上,也許那九把從明代傳承在現在的椅子也就散了架。

素雅,肅穆的靈堂很是安靜,進出院裡的人都面帶悲容,頭戴孝,腰纏麻。

一直在指揮,張羅的人是言無憾。

這個離開言家莊很多年的老人,在言無憾左右的是言慶君。

畢竟言無憾離開言家莊太久,莊裡的人誰是誰,他還真不如言慶君熟悉。

“慶君,莊主呢?”

言無憾側過臉,盯著楊慶君問了一句。

言慶君頓時微微一愣,莊主?

他隨即又默默地抽搐了一下,低下頭。

莊主,上一任莊主已經死了,拉著那幾個鬼子墜了海;下一任莊主,在那言家莊坍塌的青石牌坊亂石堆裡坐著。

言慶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言無憾,因為他不知道他問的是哪一任莊主。

言無憾見言慶君沒有說話,臉色一沉,又問了一句。

“大淵呢?”

言慶君抬起頭,他這才明白過來,言無憾問的是言大淵。

言慶君抬起手,指了指街道盡頭的那堆亂石。

“他和盧隊長在那邊……”

言無憾清瘦的臉龐微微一沉,他那雙深邃的眸子,順著言慶君的手指看過去。

言大淵坐在一塊斷裂的條石上,他的對面,坐著盧千陽。

盧千陽坐在半塊圓形的石墩上,那塊石墩上原來蹲著一頭石獅。

“慶君,你就在這裡,好好的張羅著,我去看看大淵。”

言無憾輕聲說道,言慶君點了點頭,默默地看著身形有些佝僂的言無憾默默地朝言家莊老街的盡頭走去。

言無憾走得很慢,也許是因為身上的槍傷還未癒合,也許是因為心事太過沉重。

昏黃的燈,從院裡射出來昏黃的光線,照著言無憾慢慢前行。

燈光越來越暗,月光越來越冷……

皓月當空,深秋愈寒。

冰冷的月光把這荒如廢墟的小村莊照得如白晝一般,冰冷的月光給這千年古莊披上一層雪白的冰霜。

天地悲歌,星月垂淚。

言無憾走得很慢,很慢,他那雙深邃的眼眸一直看著那堆亂石。

那是言家莊的牌坊倒塌後的亂石堆……

“二叔……”

言無憾剛走到跟前,言大淵站起了身,一臉恭敬地對言無憾喊了一聲。

言無憾微微地朝他點點頭,又默默地看了一眼從石墩上站起身的盧千陽。

“盧隊長,我聽慶山說,你們有頓酒還未喝?”

盧千陽慢慢地上前一步,走到言無憾跟前,面帶悲慼,微微地點點頭。

既然言慶山把這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告訴了言無憾,那言無憾一定是知道言慶山的結局……

此刻,鴉兒嘴碼頭的海面上,海事局的幾條打撈船正在那一帶水域進行打撈作業。

雪白的探照燈把那片照的比白天還要亮堂,海面上好幾條船在緊張地作業;在岸邊,在那段臨崖的公路上,更是擠滿了不少工作人員。

有公安局的,有交通部門的,有建設局的,當然還外事部門的……

如果不是有日本人在那輛車裡,那片海要安靜許多,也許沒有一部門前來。

“盧隊長,等事情過去了,那頓酒,讓大淵替慶山喝吧……”

言無憾那雙深邃無底的眼眸看著盧千陽,一隻粗糙得如同老樹根的手卻輕輕地拍了拍身邊言大淵的肩頭。

盧千陽眯著眼睛,看著月光下的言無憾。

這個莊子裡的人,沒有誰是簡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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