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黎明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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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梨臺上，磬鐘之聲渾厚悠揚，穿過層層宮殿，傳入慈祥宮中。 霍梅染一瞬不瞬地躺在雕花寢帳內，唇色如紙一般蒼白。 身上染血的紅衣已經換下，她上身著一件煙霞色堆花煙羅紗，下身沓著一條華絲葛被，兩腮因方才太過用力咬牙忍痛，此刻還有紅腫未消。 迷迷糊糊睜眼，霍梅染迷茫盯著榻頂上的雕花問道：“什麼聲音？” 宮蕊守在床榻前，忍下抽噎回道：“回娘娘，是，是太常寺的歌姬舞姬們入了宮，在雲梨臺奏樂。” “聖上，聖上請王爺入宮一起賞樂。” “王爺要入宮了？” 聽聞燕琮來了宮中，霍梅染渙散的眼神裡重新凝聚出光亮，她雙手輕輕搭在仍在絲絲縷縷絞著痛的小腹上。 宮蕊輕道：“是，娘娘先躺著休息，樸荃已經去了王府，將方才的事情稟與王爺聽。王爺心疼您，定會想辦法尋個大夫入宮，保下您腹中孩子。” “大夫……太醫……” 霍梅染神思略從迷濛中掙出些許，眸中那抹亮色逐漸被恨意取代。 她身子素來不錯，這些天太醫請脈也未見異常。 絕無可能無緣無故就痛到這般地步。 一定，一定是有人要害她和她腹中的孩兒。 “皇帝，是皇帝……” 否則怎麼會那麼恰好，她腹痛之時吳太醫被皇帝召走。 還刻意守在她的宮殿中，讓她求助無門，霍梅染撫著腹中不知是否還在的孩兒，恨意讓她目眥欲裂。 “他自小養在本宮的膝下，本宮待他視如己出，十幾年的母子情分，卻換來他此般對待。” “枉本宮還想著，待到事成之後請王爺留他一條性命，他卻是想要本宮死！” “燕熺，本宮的好皇兒……” 霍梅染手握成拳用力捶上床沿。 宮蕊連忙拉住她的手，寬慰著說：“娘娘千萬莫再動氣，皇帝畢竟不是您親生骨肉，又怎能指望他對您真心，眼下要緊的，還是保住您和王爺的孩子才是。” “晚了……” 霍梅染聲音哽咽，她心知剛才那般的疼痛，腹中孩兒幾乎沒有可能保下，卻仍不免抱著一絲期望。 下午時分，一頂大轎在宮門停下，轎落之後，燕琮掀簾自轎中出來。 淡薄的日光下，他眉目如鋒，面上稜角分明，透著一股奕奕逼人的英氣，神色卻是淡淡的。 許是少時遭長時間圈禁不曾與外人怎接觸的緣故，他面色白皙，深眸中總會無意間透出一股陰鬱之色。 雲梨臺後一片白茫茫梨花，正開得絢爛。 高高的雲臺上，擺放著編鐘、鼓、琴等各式樂器，樂者嚴陣以待，恭敬候在兩側。 見到燕琮走近，燕熺穿著一身金龍騰舞龍袍迎上，“皇叔你可來了。” 未等燕琮行禮，燕熺連忙上前虛扶了一把，“快免禮，此處沒有旁人，皇叔不必行如此大禮。” 汪春迎著二人在鋪著雲紋錦緞小被的軟椅上坐下，待臺上一曲禮樂聲畢。 燕熺唇角微勾，一臉無邪笑意盯著燕琮問道：“皇叔覺得這樂禮如何？” 燕琮淡淡瞥了臺上一眼，斜眉微抬，“聖上覺得好，便好。” 抬手讓樂師繼續演奏下一曲，燕熺手執曲目名單交於燕琮手中。 “母后近日有些鳳體違和，方才還宣了太醫，只是也未看出什麼。” “朕方才把吳太醫大罵了一通，叫他滾出了宮。” “母后身子不適，朕不想她再勞累操辦朕的婚事，可朕畢竟年幼，許多事也不大拿得定主意。” “比如這大禮之日的樂禮，朕聽著哪一首都甚好，皇叔不若陪朕一起聽完，幫朕選出最好的一曲來。” 樂薄上長長一豎名冊，燕琮看也未看就丟在身前小几上。 他眸色微暗，似笑非笑看著燕熺，知曉一切卻還能這般不動聲色地在他跟前演戲。 只觀燕熺今日表現，他便知眼前少年藏在那副仍舊不諳世事外表下的內心，已是七竅玲瓏。 明正卿果真有幾分本事，教出來的小狐狸，比他那隻老狐狸還更善於偽裝。 若不是近來燕熺的動作太過明顯，他只怕還會被這張剛脫下懵懂的臉龐繼續矇騙。 “皇叔在想什麼？” 燕熺雙眸明亮，直視著燕琮問道。 燕琮唇角略略勾起，笑意分明幽深卻不達眼底，“臣覺得這一曲甚好，就定這個。” “可皇叔才聽了三首，剩下還有許多沒聽過。” 燕琮起身，居高臨下毫不掩飾目中野心，“既已有最合心意的，何必再浪費時間等下一曲。” “臣還有事，就不陪聖上聽曲了。” 燕琮隨意地欠了欠身，抬步直接離開了皇宮。 老狐狸如何，小狐狸又如何，他親眼見過火器爆發出來的威力。 在那吞天噬地、摧毀萬物的力量面前，什麼聰慧偽裝都脆弱的不值一提。 誰掌握著那份力量，北榮江山便只能落進誰的手中。 而不巧，他是幸運的那個。 日光漸退，夜色漸生，雲梨臺上的樂聲終於停下，燕熺隨意指了一曲將樂薄丟給太常卿。 坐在軟椅之上，燕熺看著天邊，慣常掛著笑意的臉上此刻卻冷無表情。 白將退未退，夜將至未至，黑與白的邊界模糊不清，他不喜歡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