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阻擋著他的腳,走出時很沉重。
我已經回家了。他在門口站了一會,東南的屋角一片黑暗,他的眼睛感到一無所有。那裡曾經扭動,曾經裂開過。現在一無所有。
我為什麼站在門口?他摸索著朝前走去,一把椅子擋住了他,他將椅子搬開,繼續往前走。他摸到了樓梯的扶手,床安放在樓上的北端。他沿著樓梯往上走。好像有一樁什麼事就要發生,外面紛紛揚揚已經很久了。那樁事似乎很重要,但是究竟是什麼?怎麼想不起來了?不久前還知道,還在嘴上說過。現在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樓梯沒有了,腳不用再抬得那麼高,那樣實在太費勁。床是在房屋的北端,這麼走過去沒有錯。這就是床,摸上去很硬。現在坐上去吧,坐上去倒是有些鬆軟,把鞋脫了,上床躺下。鞋怎麼脫不下,原來鞋已經脫下了。現在好了,可以躺下了。地下怎麼沒有流水聲,是不是沒有聽到?現在聽到了,雨水在地上嘩嘩嘩嘩。風很猛烈,吹著雨布胡亂搖晃。雨水打在雨布上,滴滴答答,這聲音已經持續很久了。蚊蟲成群結隊飛來,響聲嗡嗡,在他的胸口降落和起飛。身下的草蓆正蒸發出絲絲溼氣,溼氣飄向他的臉,腐爛的氣息很溫暖。是米飯餿後長出絲絲絨毛的氣息。不是水果的糜爛或者肉類的腐敗。米飯餿後將出現藍與黃相交的顏色。我要回屋去。四肢已經沒法動,眼睛也
清晨的時候,雨點稀疏了。鍾其民在視窗坐下,傾聽著來自自然的聲響。風在空氣裡隨意飄揚,它來自於遠處的田野,經過三個池塘弄皺了那裡的水,又將沿途的樹葉吹得搖曳不止。他曾在某個清晨聽到過一群孩子在遠處的爭執,樹葉在清晨的風中搖曳時具有那種孩子的清新音色。孩子們的聲音可以和清晨聯絡在一起。風吹入了視窗。風是自然裡最持久的聲音。這樣的清晨並非常有。有關地震即將發生的訊息很早就已來到,隨後來到的是黴雨,再後來便是像此刻一樣寧靜的清晨。這樣的清晨排斥了咳嗽和腳步,以及掃帚在水泥地上的划動。王洪生說:“他太緊張了。”他咳嗽了兩聲。“否則從二層樓上跳下來不會出事。”“他是頭朝下跳的,又撞在石板上。”
他們總是站在一起,在窗下喋喋不休,他們永遠也無法明白聲音不能隨便揮霍,所以音樂不會在他們的喋喋不休裡誕生,音樂一遇上他們便要落荒而走。然而他們的喋喋不休要比那幾個女人的嘰嘰喳喳來得溫和。她們一旦來到窗下,那麼便有一群麻雀和一群鴨子同時經過,而這經過總是持續不斷。大偉穿著那件深色的雨衣,向街上走去。星星在三天前那個下午,戴上紙眼鏡出門以後再也沒有回來,大偉駝著揹走去,他經常這樣回來。李英站在雨中望著丈夫走去,她沒有撐傘,雨打在她的臉上。這個清晨她突然停止了哭泣。
他看到吳全的妻子從敞開的屋門走出來,她沒有從簡易棚裡走出來。隆起的腹部使她兩條腿擺動時十分粗俗。她從他窗下走了過去。“她要幹什麼?”林剛問。
“可能去找人。”是王洪生回答。
他們還在下面站著。清晨的寧靜總是不順利。他曾在某個清晨躺在大寧河畔,四周的寂靜使他清晰地聽到了河水的流動,那來自自然的聲音。
她回來時推著一輛板車,她一直將板車推到自己屋門口停下。然後走入屋內。隆起的腹部使她的舉止顯得十分艱難。她從屋內出來時更為艱難,她抱著一個人。她居然還能抱著一個人走路。有人上去幫助她。他們將那個人放在了板車上。她重新走入屋內,他們則站在板車旁。他看到躺在板車裡那人的臉剛好對著他,透過清晨的細雨他看到了吳全的臉。那是一張喪失了表情的臉,臉上的五官像是孩子們玩積木時搭上去的。她重又從屋裡出來,先將一塊白布蓋住吳全,然後再將一塊雨布蓋上去,有人打算去推車,她搖了搖手,自己推起了板車。板車經過窗下時,王洪生和林剛走上去,似乎是要幫助他。她仍然是搖搖手。雨點打在她微微仰起的臉上,使她的頭髮有些紛亂。他看清了她的臉,她的臉使他想起了一支名叫《什麼是傷心》的曲子。她推著車,往街的方向走去。她走去時的背影搖搖晃晃,兩條腿擺動時很艱難,那是因為腹中的孩子,尚未出世的孩子和她一起在雨中。
不久之後那塊空地上將出現一個新的孩子,那孩子摸著牆壁搖搖晃晃地走路,就像他母親的現在。孩子很快就會長大,長到和現在的星星一樣大。這個孩子也會喜歡簫聲,也會經常偷偷坐到他的腳旁。
她走去時踩得雨水四濺,她身上的雨衣有著清晨的亮色,他看清了她走去時是艱難而不是粗俗。一個女人和一輛板車走在無邊的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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