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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仰只能起身,“來了。”

拉開門,門外站著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庭仰愣了愣,遲疑開口:“……阿姨?”

門外站著的人是張逸澤的母親,以往女人面容憔悴,此刻卻多了點精神。

張逸澤死後,庭仰很少能見到她,除了她不常出門這個原因外,還有一點他有意避開她的意思在。

林梅仙穿著掉色起球的毛衣,花白的頭髮梳得整整齊齊,沙啞的嗓音從喉嚨裡溢位來。

“今、今天你去……”

後面的話庭仰沒聽清,“您說什麼?”

第二遍她才說順了這句話,“今天你去看看他吧,我昨天晚上見他,他說想見見你。”

“他”指的是誰自然不必說明。

庭仰沒有任何猶豫,“好。”

就算這件事只是林梅仙臆想出來的,那自己能給她一點安慰,也再好不過了。

更何況,他現在心裡的確一團亂麻,能找個“人”聊聊,也挺好。

花鄉街雖然破落,但它畢竟身處一線城市,墓地價格高昂。

當初林梅仙為了給張逸澤治病,幾乎傾家蕩產,最後是庭仰拿出自己存的一點錢,才補上了葬禮費用的缺口,買了塊各方面都還可以的便宜墓。

坐車半小時就能到墓園,庭仰輕車熟路找到了張逸澤的墓碑。

墓碑上面有張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小少年臉極為稚嫩。

庭仰放下手中的花束,看著低矮的墓碑,嘆息道:“以前你總嘲笑我比你矮,現在我看你,得低著頭看了。”

墓園裡柏樹被風吹得一晃一晃,十八歲這年夏天的風和十五歲那年好像沒有任何不同。

庭仰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隨便拍了拍水泥地上的落葉和灰塵,席地而坐。

“你媽說你想見我,我猜猜看是為什麼,猜對了你就起一陣風。”

風停了,萬物無聲。

這只是趕了巧風停了,庭仰卻十分不唯物主義地覺得這是靈異事件。

庭仰語調輕鬆地猜了起來,“錢不夠花了嗎?要不要我幫你燒一點?”

起了一陣微風,柏樹枝條小弧度擺了擺。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缺錢和我講。”

庭仰看著矮矮的墓碑,垂下眼低聲道:“有人說小時候長得快的,長大就長不高了,我現在一米八二,要是你能活到這時候,我估計你最多也就一米八。”

起了一陣大風,抗議一般還落了幾片過道的葉子在他頭上。

庭仰拍掉頭上的葉子,“不同意就不同意,報復我幹什麼?”

“我們這麼久沒見,我都不知道該和你說什麼了。”庭仰把自己買的那束花又抱了回來,“以前和你在一起,都是你一直說話,我來回答你。”

他數了數花枝,隨後把花束拆開,擺了一排花在張逸澤墓前。

“這裡有白玫瑰,白百合,梔子花……亂七八糟的,你看你喜歡哪個,落片葉子上去,明年清明,我給你帶一大束過來。”

很久不起風,庭仰也不著急。

“你慢慢選,我不著急。”

過了一會,庭仰又說。

“要不然你還是選快一點,我有點冷。”

終於飄了一陣磨磨蹭蹭的微風。

一片葉子也沒掉下來。

庭仰嘆了口氣,“算了,就知道你也選不出什麼花樣來。”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我先走了,暑假再來看你。”

庭仰走到過道里,順著臺階一級級往下走。

臺階兩旁栽種的是香樟樹,冬季依然枝繁葉茂。

剛走沒兩級,一陣急驟的風倏而掀起,迅疾而猛的風讓兩排香樟樹嘩嘩作響。

隨著聲音的響起,一些本就搖搖欲墜的樹葉頓時從枝幹上跌落,在灰色的天空下下墜。

不是特殊日子,墓園裡幾乎沒有人。

整條過道里只有庭仰一個人,就好像,這成百上千片落葉,是為庭仰一個人落下的一樣。

*

天色已晚。

回去的路上,要經過一條大橋,是最後一站,離家倒也不遠。

庭仰坐在公交車裡看江水時,總覺得那漆黑的水面帶著一些隱秘的黑暗,彷彿靜波之下暗潮湧動。

他沒多想,收回目光開始回覆祁知序的訊息。

【一見如故:你數學卷子寫完沒?我第三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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