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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心中忐忑。

胸口藏著一封請辭的文書,他再三考慮,已下定決心不要六品的昭武校尉官職,寧願繼續做殿下的小小侍衛長。

收到聖旨後的這些日子,他聽同僚議論紛紛,只覺鎬京危機四伏,殿下回京後孤立無援,又被迫下嫁,身邊不能不帶些可信的護衛吧?

符揚本想趁大宴氣氛歡樂,趁機向殿下提出請求。誰知往年最熱鬧的大宴,今年竟然沉悶不堪,室內的氣氛比飄著大雪的室外還要僵冷。

“媽的!”

一聲“咣噹”脆響,田大雷第一個打破沉默。

一句發洩的謾罵,大號的蓮花銀酒碗被他一把摔到地上,酒漿四溢,驚得跳舞的胡姬們一陣驚慌,紛亂地退下。

“毛沒張齊的小子,居然敢和殿下玩兔死狗烹的把戲!打仗那是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他孃的以為北狄是那麼好打的?西域十六國全是老實乖順的?沒有殿下,他以為會有今日的絲綢商路?啊?”

田大雷的話音落下,廳中回覆死寂般的沉默,但是僅僅只持續兩秒,又一個武官摔了佩劍,破口大罵:“艹他孃的,皇帝小子問都不問就敢把殿下嫁人?那姓顧的是什麼人,你他媽的從頭髮絲到腳底板,屁配得上殿下!”

周奇端起一杯酒,冷冷道:“陳先生說過,此人不學無術,風流紈絝,身形肥胖。”他抽出腰間匕首,道:“殺之,何如?”

“好主意!”有人將割肉的小銀刀往烤豬腿上狠狠一插,好像刺中的是未來駙馬的肉一般:“他孃的!老子幹掉他,看皇帝還有什麼藉口召殿下入京!”

姜朔祖問:“殺之不難,若陛下再下賜婚旨意,又當如何?”今天簡直太奇怪了,連謹禮慎審的姜都尉都覺此主意並非天方夜譚。

看來未來駙馬的小命,在這群縱橫沙場多年、殺人如麻的武官面前,真的不算什麼。

“有本事再賜婚啊!老子殺了一個,還怕殺第二個?”田大雷整個人忽然興奮起來,酒意上頭,他面色赤紅,一腳踏在案桌上,舉起長刀揚天呼喝:“誰敢動殿下,老子就殺誰!”

“說得好!”

“殺他孃的!”

“殺他孃的!”

忽然間,大廳裡刀光一片,兵器出鞘,喊殺陣陣,從沉悶冰冷的嚴冬到頭腦過熱的盛夏,只經過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

坐在首席的樓重,望著下頭群情激奮的將領們,並不出言阻止。

他伸手,親自遞了一杯酒給身側的外孫女:“妧妧,你若不想嫁,外祖拼了這把老骨頭,也要請陛下收回聖旨。”

十年前,在抗擊北狄戰役中傷了筋骨根本的樓重已不能再帶兵打仗,他盯著這個代替自己守衛西北十年的外孫女,老而渾濁的兩隻眼睛裡射出銳利的兩點寒光,幽暗,堅定,懾人,顯示出老人內心對於這道賜婚的極度不滿。

司馬妧搖了搖頭,她接過那杯酒,卻沒有喝。

反而拿起案桌上的夜光琉璃壺,為樓重斟了一杯來自西域的葡萄美酒。

沙啞的、悠揚的歌聲在喧鬧的廳中輕輕唱了開來。

“金盃銀盃斟滿酒,雙手舉過頭……”

歌聲一起,堂中倏地一靜。

“炒麵奶茶手抓肉,今天喝個夠……”

司馬妧走下臺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停駐在她身上。她手持夜光琉璃壺,親自為每一個武官的酒杯裡倒了滿滿的、泛著琥珀光澤、醇香醉人的葡萄美酒。

“朋友朋友請你嚐嚐,這酒純真,這酒綿厚。

這酒純真,這酒綿厚!

在這富饒的草原上,共度春秋……”

悠揚愉快的旋律,這是一首河西走廊上流傳甚廣的一首待客歌謠,在座的每一個人少時、甚至幼年時期便耳熟能詳,每一個人都會唱。

有人放下武器,情不自禁地應和起她的歌聲。

司馬妧的嗓音並不好聽,長年帶兵作戰需要的高音量損壞了她的嗓子,啞而低,彷彿是戈壁灘上的沙石滾過喉嚨,帶著極為特殊的分明質感。

連末座的符揚的酒杯中也被她親自倒上琥珀色的酒漿。他偷偷抬眼,瞥見殿下的表情,並無不平,並不怨恨,她的唇邊甚至帶著淺淺的笑意,口中輕輕唱著那首古老的歌謠。

符揚記得,殿下很難得笑。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卻想哭。

不止是他,在場的很多人都想哭。這些斷胳膊斷腿也眉頭不眨一下的漢子們,此時此刻俱都眼圈發紅,眼眶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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