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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麻紙。

當初老朱頭想自己住柴房; 是阿弦孝心不許; 之前夏日倒也罷了,因近來入秋; 天氣一日比一日更冷,老朱頭早用了新的麻紙; 厚厚地又給窗上糊了一層。

誰能想到,到如今竟物是人非。

老朱頭道:“所以我怕; 我寧肯你這一輩子也不會跟他們照面兒,也不想你知道這件事。”

阿弦本已站起身來,聽了這話,腳下往後錯出,跌回床邊。

“我不信,”她搖頭; “我不信。”

她只不過是去了一趟垣縣,便什麼都變了; 不僅是失去了在這世間唯一的親人; 她居然還有想殺死自己的“親生父母”?就好像整個世界都在面前崩塌顛覆,又揉起來,再度摔成粉碎。

可一念生,她忽然喘不過氣來; 就好像脖子上被什麼死死地扼住。

阿弦垂首咳嗽起來,臉越來越漲紅。

耳畔又響起孩子的哭叫聲,聲嘶力竭,在她腦海之中如同尖利的刻刀劃過。

難受; 瀕死一般。

老朱頭叫道:“弦子!”他衝到跟前兒,試圖給她拍背順氣,卻終究人鬼有別,老朱頭淚眼汪汪:“弦子!”

柴房裡的油燈不知什麼時候熄滅了,阿弦的眼前一片漆黑,她聽見自己掙扎的喘息聲,夾雜著孩童的哭泣,如真如幻。

淡藍的月光映在窗紙上,在很淺的微光裡,老朱頭的臉若隱若現。

阿弦好不容易停了咳,她望著面前熟悉的臉:“伯伯,我是在做夢是不是?你這是在我的夢裡,跟我開玩笑呢是不是?”

老朱頭的手輕輕地壓在她的手背上:“弦子……伯伯也想著一切都是玩笑。”

阿弦喃喃道:“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為什麼要在這時候告訴我這些?”

沉默,老朱頭道:“我原先瞞著你所有,因為心裡只想著,已經帶你離開那個龍潭虎穴的地方,索性就在這沒人認得的小城裡安穩終老也就是了。但是……伯伯知道,阿弦不會永遠都留在這裡,在這個方寸地方……你應該、應該見識更好的風景,應該認識更多的人……會有更好的境遇。”

那天他騎驢出城,一路看著兩側那尋常的世間風景,遠山層巒。

這許多年他埋頭藏在城中,不願探頭往外看上一眼,固執而小心地守著兩個人的安危,但是那天他看著雖尋常卻顯得陌生的景緻,看著天際鳥兒展翅翱翔……

他忽然想起了那一座巍峨深沉的宮殿,高高地屋樑上蹲著的鴟吻,晨起的莊嚴的鼓樂,一級一級往上的、似用無止盡能登上天際的臺階。

阿弦,阿弦就像是鳥兒,她該有她的天地,她該去見一見大明宮頂上那絢麗華美的朝陽跟壯麗夕照,而不是他給他劃定的這片方寸空間。

“我不要去。”阿弦垂著眼皮,淚啪嗒啪嗒地打在手掌上,“這一切都因為我去了垣縣,如果我不是好奇跟著去了,如果當時伯伯攔我我聽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不是!”老朱頭有點焦急,卻又斬釘截鐵地說道:“這一切仍舊會發生,而且會兇險百倍,你可知道……當事情發生之後,伯伯心裡唯一慶幸的是,你不在,倘若你因此受牽連,有個傷損之類,我就是個死也無法恕罪的老混賬了。”

“我不要你這麼說!”阿弦大叫。

老朱頭一怔,然後輕輕地笑了笑:“我知道,我不說了。伯伯的意思是,你不要因為我的死而自責,我已經是這把年紀了,其實若不是你,這些年來如果不是因為有你陪著……只怕我早就墳頭長草,或者早又轉世為人了。”

阿弦想笑,卻因極為傷心再笑不出。老朱頭在她手上拍了拍:“伯伯這輩子最高興的,就是守著你過了這近十四年的日子。”

阿弦揉揉鼻子眼睛:可是以後呢?

老朱頭道:“伯伯後悔,就算不想你去長安,也不該因為私心而騙你。你不是一直都惦記陳基嗎?就去長安吧。長安……其實真的不是我先前說的那樣可怕,他也有極可愛令人無法割捨的地方。”

阿弦道:“我說過了,我哪裡也不去,我就留在這裡。而且……”她抬頭茫然,“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我的父母棄我如敝履、待我如仇寇,我……又為什麼要回那個無情冷酷的地方?為什麼要面對這些比鬼怪更可憎可怖的人?”

老朱頭道:“就算你不回去,也會有人找上門來。”

阿弦本意冷心灰,聞言心頭一慌:“伯伯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你之所以會……”那個“死”字竟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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