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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不測之事不會發生啊?”
他腦子裡亂糟糟的,開始在寂寞的甲板上快步走來走去,家庭女教師跟在後面,竭力安慰他。
“瑪麗小姐,我向你起誓,”他說,“在你今夜跟我說話之前,我從來沒有感覺到有絲毫恐懼的陰影;而現在我心裡充滿了煩悶的令人沮喪的恐懼,就是你一個鐘頭以前說起的那種恐懼。請你讓我一個人留下,用我自己的辦法來克服這種恐懼吧。”
她默不作聲地離開他,在船舷旁邊坐下,望著外邊兒的海水。
三天後,“九頭蛇”號到達了上海,正象方伯騫之前說的那樣,他迫不及待的下了船,乘座第一條攬生意的小船向岸邊駛去。
一路上,方伯騫的腦子裡全是紛亂的念頭。
這麼多年後的今天,方伯騫對他第一個女孩性格的記憶已遠不如許多年前那麼清晰。視覺記憶分兩種:一種是睜著眼睛,在你自己的大腦裡製造一個意象(那時,他看見了她,象一般詞彙所描繪的:“蜂蜜樣柔膩的肌膚”、“薄軟的胳膊”、“黑色長髮”、“長睫毛”、“大而漂亮的嘴”);另一種是閉著眼睛,在眼瞼遮暗的內壁裡,忽然記憶起那個物體,完全是視覺複製出的一張可愛面孔,一個渾身披著自然光澤的小仙子(就是他所見到的她們時的樣子)。
那時他還小,只有六歲,那個女孩是一個比他大幾個月的可愛的孩子。她不停捧起一手細沙,又讓它們順著手指流下去。他們對芸芸眾生的世界的興趣、對富有競爭性的網球的興趣、對無限大的空間的興趣、等等。幼小動物的柔軟和脆弱,引起他們同樣強烈的痛苦。
就在一剎那,他們瘋狂地、笨拙地、毫無羞怯、痛苦難忍地相愛了;同時還是無望地,因為相互佔有的狂亂只有靠實際吸吮、融合彼此靈魂和身體的每一分子,才能平息下來;但他們,甚至不能象貧苦人家的孩子那樣很容易就找到作伴的機會。一天晚上,他們不顧一切地實現了在她家花園裡幽會的企圖以後,他們的秘密活動能只被允許在熱鬧的地方、聽力所不及而眼力所及範圍之內。在軟綿綿的草地上,距離大人們幾英尺遠,整個早晨他們都仰臥在那兒,帶著慾望的勃發,利用時間和空間任何一個天賜的良機互相觸控:她的手半埋在草裡,也會慢慢地移向他,修長的手指夢遊般越來越近;然後,她的被花裙子掩蓋的膝蓋會開始一次小心翼翼的旅行;有時,別的小孩們建築的堡壘,能完全掩藏他們摩挲彼此鹹腥的嘴唇;這種不完整的接觸把他們健康、卻毫無經驗的稚嫩身體驅向沸騰的狀態,即使在冰涼的池水中,他們仍然互相緊拉著手,不能解脫。
在那一片神經質的、葉片柔舒的草叢中,他們找到一個隱身高臺,在一面斷牆矮垣上。透過暗夜溫柔的樹木,他們能看見亮燈的窗戶上斑駁的圖案,那圖案被感覺記憶的彩色墨汁重新喚起,她顫抖著,痙攣著,他吻著她張開的唇角和火燙的耳垂。一群星星在他們頭頂、在細長的樹葉剪影中閃著幽昧的光;那充滿生命力的天空****著,象她輕軟薄裙下的身體。他在天空裡看見她的臉,清晰異常,彷彿放射著自身微弱的光焰。她的雙腿,她美麗、健康的雙腿,合得不很緊,當他的手放在要尋覓的位置上時,一種夢幻般怪異的表情,半是愉快,半是痛苦,顯現在兩張孩子氣的臉上。她坐得比他高一點兒,每次她獨自興奮若狂便前來吻他,她的頭夢幻般輕柔地、微微彎斜,那動作幾乎是哀怨的,她的膝蓋緊夾住他的手腕,又松塌下去,她的顫慄的嘴扭曲了,象受了一種神秘藥性的刺激,朝他的臉頰靠過來抽吸一口氣。她上來便會企圖用她乾澀的唇摩挲他的,想擺脫那愛的痛楚,而後他的愛又會躲開,頭髮神經質地一甩,接著再幽幽地靠近,讓他的唇寄滿她微張的小嘴,他已準備把一切慷慨地交與她,他的心、他的喉、他的五臟六腑。
他想起了某種脂粉的芳香他確信這是她從她母親的侍女那兒偷來的一種甘甜又清淡的麝香香味。和她身上的乳酪香混在一起,他的感覺突然間被充滿了;附近灌木叢倏爾傳來的一陣騷動才未使它們濫溢位去他們立刻彼此分開,疼痛的心注意到可能是一隻偷食的貓,這時從屋裡傳來她母親呼喚她的聲音,高昂的音符不斷升高。但那片含羞草叢,朦朧的星光、聲響、情焰、甘露,以及痛楚都長駐在他心頭,那個小小的女孩兒,從此便令他魂牽夢縈直到,二十七年以後,他將她化身在另外的人身上。
她裸露、瘦削的肩膀和頭髮的分縫是能辨認出一切的,陽光模糊了她那份沉迷的可愛;而他,離開其他人坐著,表現出一種戲劇性的凸出:一個陰鬱、面露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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