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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剪碎月光。 前院盡是些無人照料的雜草,一支曬衣杆倒在地上,壓倒一大片乾枯發黃的草葉,半隻破破爛爛的卡通風箏倒頭插進沙土裡,露出彎曲脆弱的纖細支架,在風中發出呼呼的哀叫,如同腐屍殘肉之下凸出醒目的白骨。一道極小的黑影飛快地從牆根角落竄出,又飛快地隱入另一個黑暗角落,但小心翼翼沒有發出老鼠該有的吱叫。 方清月咬緊嘴唇沒出聲,也沒再兀自走在前面,而是聽話跟緊他,只踩他踩過的草葉,默默等著他用同一根髮夾撬開了院門的鎖,再接著是房門門鎖。 陳舊木門發出潮溼的腥臭味,在推開它之前,成辛以轉頭瞟了一眼身後東南方向——是坐落在遠方斜坡上游旗望派出所的位置。她注意到他的視線走向,腦中一瞬閃過晚飯後楊天銘嬉皮笑臉拉著曾煥、吳文軒(或者是吳文奇)等一眾人要打牌“放鬆”的畫面,不禁再次覺得老楊一個人獨自應對兩個嫌疑人似乎算不上十拿九穩的選擇。 不過成辛以對楊天銘的信任度好像比她原本以為的更高,這一點倒與聽來的流言不太符,她默默想。但在這當口她並不想提問,更不想主動跟他搭話。 木門發出難耐的吱啞哀叫,牆外又一隻黑色小動物從餘光裡躲進斜對角的角落,前面男人的右手向後探出,沒有回頭,也無半點遲疑,彷彿腦後長了眼睛,精準明確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她快速掃了他一眼,光線太暗,只能隱約辨出他頸後髮根下亮晶晶的新汗。 “站近一點。畢竟方法醫……‘人生地不熟’的。” 他輕聲哼道,把她往自己正後方拉了拉。 方清月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這是句諷刺,而且是針對一個月前她剛回來那天小曲那句話衍生出來的“老梗”。他以前從來不會說這麼討厭又沒勁的話…… 貼在面板上的滾燙指腹瞬間就沒了旖旎味道,她咬著嘴唇掙了一下手腕——當然沒掙開——視線盯著他腰後左側衣服下隱約突起的槍套形狀,腦中閃過前天被挾持時瞥到過的鋥黑金屬槍身,又捏了捏自己掌腹的紗布,深呼吸一番,決定繼續忍氣吞聲,站在他身後,沉默觀察面前的破舊村屋。 這是最典型的一室戶。客廳和臥室連為一體,沒有走廊,沒有玄關,沒有隔擋。沒有廚灶,戶型方正,廁所大概和吳文奇老宅一樣是半露天的簡易草棚,也設在屋外,室內的所有空間一覽無餘。 方清月在門邊駐足,在黑暗中眯眼努力辨認目之能及的傢俱形狀——破舊桌椅、兩隻很大的立櫃一左一右緊靠在東西承重牆邊面面相覷,西面是衣櫃、東面是書櫃,屋內擺放著上個年代的正方形電視機和過時的黑色碟片機,一張長條木沙發椅,上面半搭著一大條帶有依稀不明汙漬的沙發毯、三角形的茶几、方形馬紮凳、深灰色水泥地面。 空氣中瀰漫著厚重灰塵的氣息,月亮從雲層中冒出頭來,窗簾簾布半拉半敞,點點銀光斑駁散在地上,勾勒出在半空中跳舞的濃濃灰塵和一張雙人尺寸的木床,床板空蕩骯髒,沒有床墊,更遑論枕頭被子等床品,木條床架殘破不堪,其中一些邊角已經變成黑色,和院內那隻風箏一樣,又髒又破,床架下端還夾著幾絲細細的毛絮,大概是原本床墊的內膽刮下來的。窗戶緊閉隔絕嘯風,但也許是外牆壁單薄的原因,這些毛絮還是在空中微微顫動。這番淒涼荒蕪景象,讓人不禁懷疑早在這村屋搬空之前很久,這張床就已經無人使用了。 連床墊都搬走,說明原住的這戶人家確實毫無再返回的意思吧。方清月皺了皺鼻子,另一隻沒被握住的手把口罩拉下一點。 也許是腦中先入為主覺得這次終於摸到了隱秘的關鍵,她的直覺和鼻翼統統在發出警惕的提示,除了腐敗灰塵味和蟲鼠常來常往的濃重騷臭味之外,這間村屋裡似乎還瀰漫著另一股不易形容的味道。 是什麼味道呢…… 她不太敢確定,也無法精準辨別,但這種味道已然令她湧起某種無法解釋的專業本能,隨之而來的不適感如同長久浸沒黑暗中卻驟然亮起的灼目燈泡,而且似乎是在她能與這間房子聯絡起來之前就已經存在好久了,也許甚至更早,早在她站到這棟房子門口之前,只不過是剛才被身邊雷公氣得暫時忘了這一茬而已。 又掙了一下手腕,這次成辛以倒很聽話放開了手,於是方清月整理好手套,把手電筒的光圈調小,越過他,踮腳踩著黑暗,憑著嗅覺感知,走到沙發邊,定定神,合上眼,深呼吸,再一次嗅了嗅。 確實有。 她睜開眼,藉著月光從頭至尾註視整張木沙發。 中式風格,實木材質,靠背鏤空,長約200公分,高約80公分,寬約50公分以上,能容納三四個人並肩齊坐,座板上鋪了一張兩公分厚的長方形墊子,沙發毯原本大概是放在墊子上的,但此時有大半掉落在水泥地上,整個傾斜著,上面的紋路因為年歲久遠而變得模糊不清,有些地方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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