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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裡走,幸王的眉頭就蹙得越緊。
關押江致遠的地方是活字牢,乙,二十二。獄卒開門,銅鎖鐵鏈發出哐啷哐啷聲,迴盪於又長又窄的走道里,說不出的刺耳。
寬長不過三丈的牢間,除了地面一層麻草,其餘物什皆無。
靠近牆角處,蜷著一人。
那人披頭散髮,背對著牢門,身上僅著一件薄薄的單衣,血跡斑斑,破爛不堪,已看不出原本的質地色澤。
幸王以袖掩鼻,忍著燻人欲嘔的腥臭氣味,走近那人。
“江太醫?”
他喚了幾聲,那人動也不動,毫無反應,形同冷屍。他急了,蹲□,伸手扳過那人。剎時,一道道血膿模糊的傷口映入他的眸子裡。他倒抽一口冷氣,半晌,抖著手指,掀開那件難以蔽體的單衣,只見無數道傷口赫然從江致遠的鎖骨處劃至腹下,深可見骨,怵目驚心,不禁怒喝出聲:“你們竟敢動用此等酷刑?!”
幸王昔日足不出宮,唯一的嗜好便是看書。他博覽經史,對刑罰之事也略知一二,曉得裡面有種殘酷的刑罰名為梳洗。施展此刑時,先將罪犯赤體鎖在鐵架上,以滾燙的黑鹽水淋澆其身數遍,而後用鐵刷將其身體上的皮肉一下一下地抓梳下來。許多體質稍弱的罪犯通常等不到肉盡骨露時,就已痛極嚥氣。
罪名未定,官員在審查期間,不宜對犯人動用重刑,以免有屈打成招之嫌。這是常理,也是歷朝延續下來的律規。
沈侍郎站在牢門邊,拱手躬身,面無惶恐之色:“回稟殿下,此刑共有十四洗,微臣只對此犯行過三洗,未曾逾越律限。”
幸王哪管這些門門道道,當即冷了臉,毫不客氣地斥道:“江太醫官居五品,豈能與一般嫌犯相提並論!”
“古律有言,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沈侍郎雙目炯炯,據理力爭,“微臣奉旨行審,自當竭盡全力為皇上分憂,請殿下見諒。”
幸王性子嬌縱,與皇帝一樣,都是說一不二的脾氣。此刻被沈侍郎不冷不熱地頂撞了兩下子,頓時肝火上躥,冷笑道:“奉旨行審?哼!皇兄可有親口叫你行梳洗之刑?”
沈侍郎一時語塞,低著頭,憋出兩個字:“不曾。”
幸王這才舒坦了點,得理不饒人:“那還不趕緊給本王把人抬出去?換間乾淨能住人的,至少也得有床有衾。樂安,你去找林御醫來,就說江太醫被梳洗,快斷氣了,叫他多帶點補血活氣的藥,還有……”
貼身太監樂安最清楚幸王的脾性,心裡明白,得罪誰也別得罪這個小祖宗呀!當下看也不看沈侍郎,領了旨,調頭就走。
這時,沈侍郎臉色黑如鍋底,正要開口阻止幸王的胡作非為,卻冷不防被他一句話鎮住,糾結了半天。
幸王說:“別以為本王不曉得你家裡那幾個姬妾長得像誰。”
是夜。
星光黯淡,月色冷。
御前總管太監喜理執皇帝手諭探獄,隨同的還有江致遠之父,禮部尚書江應文。
及至牢房,喜理遣退獄卒,不讓旁人靠近此間。江應文則把一個紅漆食盒擱在牆角邊的四方木桌上,從盒裡端出幾碟小菜與一盅藥粥。
“皇上寬宏,只要你將這幾個人供出來,夜闖別苑之罪,從輕發落。”喜理說著,自袖內取出一張紙條,遞至江致遠面前,好讓他看清楚。
江致遠躺在一張簡陋的拼木床上,面色蒼白如雪。
託幸王的福,他身上的傷口已經清理,敷了極品御膏,也吃了些祛淤活血,養身益氣的藥丸,一時半刻,死不了。
“畫供有何難,只不過,在此之前,我要見一個人。”江致遠目光清冷依舊,無怒無哀,猶如兩潭深幽暮雪。
喜理問:“誰?”
“神農杳。”
喜理眉峰微跳,白淨無須的面容上露出一絲為難之色:“皇上之前有令不許任何人探獄,幸王殿下今個兒仗著御賜龍佩,見了你,已被皇上斥責。更何況神農氏即將為妃,皇上如何會讓她來此見你?”
江致遠凝目直視喜理,一直波瀾不起的聲調裡終於泛起了淺淺漣漪:“理公公,當年你說拙荊天凰命格……”
不殺他 。。。
十月二日,秋高氣爽,宜嫁娶、求嗣、祈福。封妃大典如期舉行,宮城之中張燈結綵,鼓樂齊鳴,歡聲雷動,蔚為壯觀。顏初靜接下金冊印璽,隨帝祭天,受文武百官與後宮妃嬪拜賀後,入住寧華宮。
在這舉朝歡慶之時,鳳京府尹奉聖命暫停宵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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