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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拐著彎子費心思,一般年景都會有不錯的收成。要是貪心恃強的人,犁地使歪點子,從地山溝裡起墒,讓土垡子往自家地裡翻,一犁寬的地就被他挖走了,這叫犁“硬邊兒”。不從地山溝兒起墒,犁到兩家相連的地界,故意讓犁鏵向外偏一點兒,不顯眼兒就把人家的地偷過來半犁。這叫犁“軟邊兒”。被偷的人發覺了,也不明說,就在自家地裡靠邊兒撒一溜石灰,種上一壟馬藺草。如果那恃強的人再犁人家的地,就會把石灰翻到自家的地裡,膝蓋深的馬藺草攆著石灰繁衍過來,歇得莊稼不長,讓他丟人現眼,偷雞不成蝕把米。

秋收後空曠的原野上,你要是看見一個農民扶著一張犁,咔嚓咔嚓犁斷了草根兒和莊稼根兒,讓泥土在犁面上翻起一溜兒褐色的浪花,甲殼蟲和螞蚱們腳前身後濺成一片。聽見他偶爾揚起扎鞭甩個響亮的鞭花,會是怎樣一幅勾人神魂的景象啊!

荊條和花眼簍兒

花眼簍有竹批兒編的,也有荊條編的。竹批兒編的瓤,只能挑著賣個小蔥、黃瓜,或是噹噹找頭髮換針的貨郎擔兒。荊條編的結實,挑紅薯,挑蘿蔔,挑著全部家當出外討生活兒。

荊和棘是草木中的賤民,溝坡崗窪、淺山密林、村野路旁,隨處都有它們的身影。荊割下來就是編筐捏簍的荊條,大人小孩兒都認得。可你要是指著那掛褲腿兒的刺秧子說它是“棘”,背鋤頭下地的老伯肯定會笑你:“不就是柵菜園的酸棗棵子嗎,什麼雞呀狗的!”

綿軟的荊條隨年割隨年長,怎麼擰怎麼窩,輕易都不會折,古代有人把它做成簪發的釵,自成一種簡樸清雅——“荊釵布裙”。荊條淡紫的花穗兒有一股特別的香,吸飽陽光被風揚起來,成大片的山坡都被它泡得嗡聲一片。荊花的香和見風長的野菊花,和雨點子一濺就隨處發芽的蒿草同屬一類,濃郁,潑辣,剛烈,不會被輕易敗壞。

豌豆開花的時候,一個小孩兒坐在滴溜溜轉的花眼簍裡,被大人擔著走親戚。二三十里路,天上有鳥不停地叫,地上桃紅柳綠野花開,麥苗子隔著花眼簍的花眼兒,撲啦啦拍打著小胳膊小腿兒,逗得他兩眼放光,不停地搖動手脖兒上的銀鐲,銀鈴兒伴著脆甜的笑聲,一路拋灑,那是何等的明亮脆活。

碓窩窯兒

比蒜臼大,能攉米攉麥仁的那件器物,就是碓窩窯兒。我家曾經有過一個花崗石碓窩窯兒,就擱在門前下坡處那棵大槐樹底下。因為不種稻谷,不遠處又支著個碾盤,除了攉韭花攉辣椒,很少派上用場。碓窩窯兒石磙粗二尺多高,籃球大的臼兒,足球大的錘兒,錘兒上安個二尺長的木把兒。用的時候少,閒的時候多,圍著碓窩窯兒長了一圈兒綠得現眼的秫草。

七月裡攉韭花,想要好吃,除了主料韭花之外,還要摻上些青辣椒、嫩香椿葉兒和削了皮兒的梨。一樣一樣洗淨配好,撒上鹽,一次裝少半窯兒,悠著勁兒攉。攉韭花是個力氣活兒,兩隻手搦住石錘兒把兒,鼕鼕冬,直上直下使勁兒攉,攉死性了翻翻,攉到幾樣東西稠乎乎摻和一塊兒分不清啥是啥了,拿勺子挖出來裝進陶瓷罐。想吃的時候挖幾勺兒放碟子裡,就是一頓飯的菜。沒有韭花,就用辣椒摻韭菜,攉起來比攉韭花省勁兒。

攉麥仁和攉大米的路數一樣,先將拾掇好的大麥擱磨上過一遍兒,去掉粗皮兒,只剩下籽粒溝兒裡的糠屑子,再擱碓窩窯兒裡攉,攉攉拿簸箕簸簸,悠著勁兒攉出來的麥仁不破不碎,熬湯蒸乾飯都是原味兒。

雨從天上落下來,落到碓窩窯兒裡,不沾地不經泥土,那就是無根兒水。人身上長了刺瘊兒,舀點無根兒水,洗幾回就掉了。中間有啥奧妙,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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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小時候經歷過的事情(17)

碾盤

碾盤就支在村頭的大路邊兒。說支,是因為圓圓的盤面有三條腿兒,是用青色的大方磚和幾塊方形紅石頭壘成的,石灰抹的縫,不怕漲水。碾盤中心豎一根圓木軸兒,叫碾磙心,小茶碗粗,認不出是什麼料兒,可能是棗木的,很耐磨,套著碾磙的木框子就固定在上邊。那碾框由四根方形木棍掏了榫眼楔合而成,最重要的部位是兩邊框中間各有一個紡錘形的棗木軸兒,與碾磙兩頭兒的碾臍眼相扣合,碾東西時,就靠這兩枚軸兒帶動碾磙轉圈兒。磙框的邊框和裡框靠碾磙前方伸出來半尺長,挖個圓洞穿碾槓,外框幫挖透,裡框幫只挖一半深,碾槓插進去,人好搭手推。碾盤屬於最粗糙的石活兒,只需要把花崗石打成直徑1.5米左右的圓形,中間鑿一個插碾磙心軸的方洞,將碾盤固定在一塊埋入地下的大石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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