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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溪溪錯愕,正欲出言安慰,卻又聽得陸劍一說道:“我小時候很羨慕別人有爹疼有娘愛,自己卻沒爹沒孃,可老天還是待我不薄,給了我一個……師父。”他頓了一頓——他已經很久沒有提及他師父,這似乎成了他心裡不可觸及的一個傷疤——搖了搖頭,他繼續說下去,“師父他,讓我有了一個家。可沒多久,師父走了,我無家可歸,流落街頭。後來有了阿平。我原以為,我們能一直那樣下去;可阿平成親了,養娃娃了;我們還是兄弟,卻不能再像以前那般相依為命。他有了他自己的家,我只得走開。再後來,你出現了……”

陸劍一閉了閉眼,語氣裡帶上哽咽,“我曾經很感激上蒼,讓我遇見了你,可卻沒想到,老天他給我開了這麼大一個玩笑,讓我只能眼睜睜地放你走……”

他深吸了口氣,又接著說:“可是還沒完,老天拿走了你,又給了我一個娘做補償。然而,現在,老天又把娘給收回去了。我的心不大,能住進去只有那麼幾個人,可到頭來,老天卻一個都不肯放過,一個個都要帶走,又剩我孤身一人!是不是,我不配擁有幸福?”彷彿不堪重負般,他彎下了腰,雙手捂住了臉龐,從手縫裡擠壓出來的聲音悽愴而蒼涼,帶著難言的悲傷。

柳溪溪心頭一陣難過。眼前的這個男人,在她眼裡一直都是頂天立地無所不能的,此際卻軟弱得如同一個迷路的小孩。上一世,她有一個溫暖的家庭,父慈母愛,手足情深,是以她從不知道,自幼缺乏親情的陸劍一,對這種家的溫暖有著一種近乎執著的渴求。所以,秋夫人的死對他來說才那麼的難以接受。

她一陣心疼,抬手輕輕抓住陸劍一的手臂:“劍一,你還有我。我會一直在你身邊,永遠都不離開。”

卻不料陸劍一輕嗤一聲,放下兩手,嘴邊的一抹冷笑在日光下冰涼而絕望:“永遠?永遠有多遠?”

柳溪溪一怔,道:“你不信我?劍一,我……”

陸劍一截斷了她的話:“我信你!我只是信不過命!”他眺望著遠山流嵐,語氣平板地說道:“這場仗已經打了三年了,也快結束了。戰爭結束的那一天,就是你我分別的時刻。”

柳溪溪大驚,恐懼得舌頭都打結:“你……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是要打敗了嗎?你上回還不是跟我說,情況沒有那麼糟糕嗎?”

說實話,這三年來,柳溪溪沒有一時一刻不在祈禱著戰爭快點結束。食不果腹顛沛流離的艱辛暫且不提,日日夜夜為陸劍一提心吊膽、擔驚受怕,這種滋味又豈是好受的?可是,即使她再希望戰爭結束,她也從未希求過是以他們失敗來告終這場戰爭。因為,在造反謀逆的罪名下,打敗仗意味著死亡。

“我沒說我們要打敗了。”陸劍一依舊遠眺,嘴角暈開一抹譏笑,“若是失敗,倒也不錯。我們倆能死在一塊,這算不算一種永遠?”

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陸劍一今天說的話,她都聽不懂?柳溪溪茫然地看著陸劍一,不知該如何作答。

陸劍一也沒要她作答,緩緩往下說道:“戰爭結束,我們若是能得勝,安王爺為帝,安家齊便是太子,而你,就是入主東宮的太子妃、未來的國母!從此以後,你要住在那高牆圍住的深宮裡,你是君,我是臣,我見了你,還得跪拜叩首,行君臣之禮……”

柳溪溪怔住。陸劍一以後見了她要跪拜叩首?這多荒唐可笑!簡直是她有生以來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可她卻笑不出來,半點也笑不出來。

陸劍一唇邊的譏笑染上一縷淒涼:“可即使如此,一年到頭,我恐怕也見不了你一面。以後我要見你,只能等節慶或祭祀時的皇家宴請,隔著湧湧的人群,遠遠地偷瞟你一眼……”

柳溪溪的眼眶驀地泛紅。她一直盼著戰爭結束,她和陸劍一能回到以前的生活,即使不能在一起,隔三差五總能碰碰面,說說話,可她千想萬想卻是沒有想到,戰爭結束會是這樣一種情形!如果真是這樣,陸劍一說得對,戰爭結束的那一天,就是他們分別的時刻!那麼,她在這場戰爭裡苦苦堅持,苦苦守候,又是為了什麼?!

陸劍一的聲音還在繼續,語調平板無波,卻令柳溪溪感到刺骨的寒冷:“你現在知道了,為什麼安家齊那樣對你,紀家卻還一再堅持要把你送回安王府;為什麼他們那麼在意你和安家齊的子嗣問題;這一切只不過是因為,只有你誕下的後代才能繼承皇位!這便是紀家答應輔助安王爺謀反的條件!爹爹是想讓以後的皇家血統裡,都流淌著紀氏的血脈!”

“所以,”陸劍一仰頭望天,努力地睜大眼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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