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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還特意招來幾個人,詢問當地有沒有什麼特產的小玩意,說要親自逛逛帶回去,給京裡的小朋友玩。

廖總督是不知道“京裡的小朋友”指的是誰,只猜測是哪個貴胄子孫什麼的,連著自己在內,又找了李延年等三四個人,輪流作陪。景七美其名曰等著平亂軍凱旋,其實吃喝玩樂不亦樂乎。

還就這麼安安穩穩地住下來了。

他這裡自是逍遙,卻因為趕著這個節骨眼出京,沒趕上京裡的一件盛事——太子大婚。

大婚前夜,赫連翊屏退左右,獨自一個人在書房坐了一宿,從那些個經史子集文獻紙堆深埋的最裡面,開啟一個暗格,從中取出一個小盒子,他像是捧著一件稀世珍寶一般,小心翼翼地開啟,裡面零零碎碎一堆褪色的小玩意,還有一卷畫軸。

那些個小東西品質參差不齊,有精細的,也有粗陋的,卻都是一個人給的。

赫連翊想起小時候的景七,說話奶聲奶氣,裝得小大人似的,一轉身便是一臉壞笑,三天不打便能上房揭瓦,幾次三番將周太傅氣得話都說不上來、鬍子亂顫。他想起那一團粉嫩的小東西,獻寶似的每回將小玩意兒送給自己,一口不知從哪學來的像哄小女孩一般的紈絝腔調。

“太子殿下,這個可是臣特意從宮外逛回來的,你再要氣我,可不賢惠了。”

“太子哥哥,昨兒皇伯父給了一對小兔子,特意想著給你留了一隻,誰要都沒給……周太傅又罰我抄禮記,您看…… 是不是能幫幾頁幫幾頁?”

“太子快看,這個小竹豬是我自己編的……啊?皇伯父的蟈蟈籠子?這、這這上面的竹子可真不是拆那個來的,我拆的那個已經叫我藏起來了呀。”

“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

赫連翊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淺淡的笑容,眼中忽然捲起說不出的繾綣滋味。

他又揮手開啟那畫軸,畫中少年隨意地坐在青石上,髮髻鬆散,膝上一本雜記,眉目低垂,凝神持卷,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閒散笑意,活得一樣。那執筆作畫的人功力平平,下筆卻說不出的有情,像是那畫中少年一絲一毫都沁潤到了心裡,一閉眼,一顰一笑,悉在眼前。

赫連翊忽然閉了眼,合上畫軸,將那畫軸移近燭邊,呆了半晌,卻又手忙腳亂地將那燒起來的小火苗撲滅,末了低低地嘆息一聲,又小心翼翼地將那畫軸和小東西重新收了起來,深深地放在暗格的最深處。

只因他是景北淵,我是赫連翊——

只因……

長夜未央。

太子妃乃是宋太師的孫女,據說是個賢良淑德、蘭馨桂質的小姐,烏溪在一邊旁觀,第一次見到這樣盛大的婚禮。

丁丑月,丁卯日,辛酉煞西,宜嫁娶。

盛裝祭天,卜筮告吉,持節授冊寶儀注,御奉天殿,百官侍立,聖上絳袍而坐,醮戒之,皇太子親迎於妃氏大門外,著冕服,侍衛導從如儀。

每一步都有規矩講頭,天地陰陽調和,而百事順暢,祈福唱和,傳出幾十裡,聲聲不止,唱詞模糊在不周的風聲裡,莊嚴厚重,隱隱地泛起一絲絲凜然不可侵犯的寂寞來,烏溪出神地聽著,那些詞多半聽不明白,只是忽然覺得有些寂寞。

他回頭再次望向那千秋萬代的萬重宮闕,覺得整個京城就是個四四方方的囚籠,恍惚中六七年的光景如片刻須臾,那麼倥傯而過,他一開始以為自己是囚徒,可原來,每個人都是囚徒。

烏溪想起夢中的景北淵,身體那麼冰冷,就是嘴唇,也只有那一線的溫熱,眉間似乎總籠罩著若有若無的陰霾,還有一頭觸目驚心的白髮。心中將那人帶回南疆的念頭忽然前所未有的濃重,不想叫他日夜思量、曲意奉承,不想叫他殫精竭慮、夙夜難安。

他念及那幾乎銷聲匿跡的蘇青鸞,如今身在小小的院落裡,每天等著為一個人而歌,今天這個人有了自己的妻子,全城官員百姓全都跟著湊了熱鬧,她是混跡在人群中獨自一人來去,還是默默地在自己的小院裡擦琴呢?

烏溪有些想不明白,這個女人一生都算是交付給了赫連翊,她為什麼要背叛呢?或者她如果一開始就心懷不軌,這會兒又會是什麼心情呢?

他心裡忽生鬱結,於是默無聲息地轉身回去了。

人生無根蒂,飄如陌上塵。可總有那麼多痴心兒女,想著那麼一個千里之外的人,心中藏之,寤寐思服,夢迴思之,思之如狂。

因初生牛犢,不怕這猛於虎的世道,始終相信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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