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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兒子圍著自己嗅,郎善彥哭笑不得:“你鼻子也太靈了,這也能聞出來?”

郎追說:“是你味道太重了。”

郎善彥:“哪個北京老爺們不是這味兒啊?合著喝豆汁的人都味兒重,就你一身清香!”

郎追說:“我身上沒味兒。”

“嘿,和阿瑪鬥嘴有意思是吧?你個小崽子。”郎善彥蹲著,對著郎追傻笑了一陣,把郎追鬧得莫名其妙,他才正了顏色,“郎追,吃完早餐,阿瑪帶你去出診。”

這是郎善彥第一次叫郎追全名。

在買羊肉包子的時候,郎善彥遇見了三祥班的柳如瓏,他是特地來找郎善彥的。

“我們三祥班走到趙縣的時候,遇到了慶樂班,嗨,他們也是慘,得罪了當地水匪,別說是在碼頭唱戲了,整個戲班子行頭被燒,人被打,如今已是凋零散落。”

郎善彥失聲:“怎會如此?”

事實就是如此,戲班子是什麼?下九流,誰都能踩一腳的玩意,想到外地去唱戲賺錢,就得先學會拜山頭,給當地的地頭蛇說好話,談好賺了錢後該怎麼分,這戲才有得唱。

若是得罪了地頭蛇?戲班子就要倒血黴了。

有一回一個水匪的老孃過七十大壽,把慶樂班叫過去,月紅招唱著唱著竟是在場上咯血!這一下惹惱了地頭蛇,那些人是不講理的,直接就將興盛一時的慶樂班給毀了。

柳如瓏說:“月老闆現在已是病得起不來了,唉,這就是我來尋您的因由,他已回了京,想找個好大夫看看,他認識的最好的大夫就是您。”

郎善彥回道:“我稍後就去他家。”

這次出診,郎善彥帶上了聽診器,背上藥箱,帶著郎追一路行到韓家潭,這兒不算乾淨地方,遠遠的就能看見牆上寫著清麗的字型,乃“情願春”三個大字,這情願春,說得就是京中很有名氣的一個一等清吟小班。

此處白日安靜,只有扇鈴的匠人在此走動,盼著那些精通風雅趣味的高等|女支|女,能來找他修一修扇子,等到了夜晚,這就是京城最富聲色之處,

月紅招就在這處衚衕的西北角有個小院,院中住著他、母親、妻子、兒子、兩個兄弟並他們的妻兒子女。

郎追面上圍著紗巾,被郎善彥緊緊抱懷裡,柳如瓏帶著他敲門,開門的是月梢。

這孩子迎面就匆匆打千兒:“郎大夫,寅哥兒,吉祥,勞你們來一趟,我爹在裡頭躺著呢。”

大半年沒見,月梢看著沒怎麼長高,人卻更精瘦了。

郎善彥還未進屋,先聽見一陣咳嗽聲,那聲音沉悶、缺乏咳嗽時常見的爆破音,郎追耳朵一動,知道患者已出現聲帶麻痺的症狀。

其實在現代,一次利索的、聲音響亮的排痰性咳嗽未必是壞事,因為那代表著感染,而感染可以用抗生素解決,當然了,還有些高危的排痰性咳嗽,背後藏著的是支氣管癌、左心衰等疾病,這就看更細緻的檢查結果了。

但在郎追記憶中,這種沉悶的咳嗽很難搞,因為它通常代表著患者出現了阻塞性的肺病,說明白點,就是有慢阻肺的可能。

進了屋,郎追被放到地上,月梢要給他搬凳子,郎追說:“先讓我阿瑪坐,他得把脈。”

月紅招被妻子扶著勉力坐起,苦笑一聲,用嘶啞的聲音說道:“紅招失禮了,郎大夫,謝謝您來這一趟。”

郎善彥:“你都叫我大夫了,你有病,我自然要看,我是大夫嘛。”

郎追看著月紅招的臉,眼球內陷、下瞼下垂,典型的霍納綜合徵面相。

再看著桌上的茶壺,水杯有用過的痕跡,說明月紅招不是沒水喝導致嗓子乾啞,但他的聲音卻不對,引起他嗓音沙啞的原因是喉返神經麻痺?還是甲狀腺功能減退?還是最壞的情況——肺癌?

月梢拖來一條長凳,郎善彥坐下:“伸手,把脈。”

月紅招抬手,行動間一直喘著。

一看到他抬手,杵狀指,就是指尖變寬變厚,手指看起來就像杵,尖端像個槌兒。

能引發杵狀指的疾病很多,呼吸系統、消化系統、心血管系統都有可能,月紅招這肯定是呼吸系統的結果。

然而醫療條件的簡陋,讓郎追根本無力為月紅招做多餘的檢查,他只能沉默地看著郎善彥走望聞問切的流程,又拿聽診器細細地聽。

郎善彥不知道什麼是霍納綜合徵,但他有曲老爺子傳下來的經驗,他摸了摸月紅招的淋巴部位,有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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