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癱在乾草上。頭髮凌亂,人模鬼樣,前所未有的狼狽,讓我不得不懷疑——這場漢末重生遊戲,我是否真的走到了臨界點?

叩緊手腕,虎口那道楊夙劃傷的刀疤還在隱隱作痛,可更大的刀傷在心頭。

我可以忍受再多的刑罰責罵,卻最不能忍受昔日親朋冷眼,更承受不住從期望的天堂跌落遺棄的地獄。司空府義女不知何罪披鎖遊街,不知道此事該怎樣轟動全城?不知司空府眾妻妾,又當如何看我?不知叔母深夜,可會反側不寐,偷偷抹眼淚?

委屈、羞惡、恐懼、不甘、哀傷、憤怒、恨意……百感交集,生不如死。

奉孝,奉孝……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能完成你的遺願了,我真的好沒用啊……怎麼會這樣,怎麼會變成這樣……我還有那些話沒跟曹操講呢,我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在牢裡啊……

到了第三日,監牢外又出現了獄吏的身影,我雙眼迷離,卻分明看見他們面面相覷,端進一盤胡餅,還有一大碗清水。食物的氣息瞬間吊起我支撐著爬過去的力氣,經過艱難的探取,終於抓住一張胡餅。我喜出望外,頓時打起精神勁,先一口灌下清水,然後又大口啃嚥著胡餅,一直吃到嗆。

一雙朝履悠悠然靠近,兩名獄吏也隨之閃開了身影。

我猛然一抬頭,果見曹操叉腰站在獄外。

是啊,獄吏焉敢私自給食於死囚?我怎麼忘了呢。

我再不能嚥下一口胡餅,只能不停地抹淚。

再次見到曹操,我再不能忍受住,直俯身哭著叩頭。

“崔纓知錯了,求司空留我一條性命!求司空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曹操默然,不知喜怒,但他隨即揮手,教獄吏將我帶到了審訊間。

他自安坐於榻上,我伏跪於地,收斂了眼淚。

“纓兒——”曹操聲音略顯疲憊。

“在。”我豎起耳朵仔細聽。

“孤只問你,汝何以識得楊夙?可是奉孝教汝這般行徑?”

我慌忙擺手:“與郭祭酒無關,都是纓兒一人所為,萬望司空明鑑!”

曹操眯眼,全然不信我的說辭,於是我繼續辯解道:

“纓兒自入大理文職以來,每日所對不過文書而已,苦於無入監親身探查之機。年前,我途經詔獄門口,偶遇一潔獄車吏,彼母身患重疾,誠須其子侍奉榻前。我見其家境困難,尋不得其他人手,便生憐憫之心,更存探監私心。這才與楊夙有所交集。

“清掃那日,我為楊夙脅迫,不得已告知其身份。楊夙卻同我講,他是郭祭酒的古人,他曾從學故漢大司農北海鄭玄,與家叔也是同門摯友,此番陷獄,更有莫大冤屈。彼時叔父尚在鄴城,纓兒便自作主張,盡依其言行事,助其越獄。然殺人替身事,確非纓兒所為。”

“一派胡言!他楊夙何曾拜鄭康成為師!”曹操皺眉,擊案而起。

我惶恐不已,卻面不改色地繼續說道:“這些都是楊夙說的,纓兒愚鈍,一時竟錯信賊人,纓兒知錯了!”

“真是糊塗!孤之義女,竟為人利用!”

曹操惱羞成怒,卻將信將疑。

救楊夙一事,郭嘉提點過我,荀彧也提點過,可絕不曾教我殺人放火。他們都囑咐過我要護住曹操的顏面才有生機,此番鬧成這般不堪,很大程度上是我將過多的骯髒置於明面。

但經過方才這一番“肺腑”陳詞,曹操念及我出自仁心,且誤闖詔獄情有可原,加之年紀尚幼,不免被人欺詐,竟就此了結此案,只教獄吏鞭杖各二十加我身,以示有刑懲戒,便遣人送我回了曹府。

雖是區區鞭杖,平日倒還受得,只是近三日少進水米,早虛弱不堪,於是處刑完畢不多時,我便徑直疼暈過去。

……

在榻上趴了三日,才得下床,好在諸事已定,不必再有性命之憂。

劫後重生,心有餘悸,雖有曹操嚴禁,然眾口悠悠,我私藏罪臣之事早傳遍了許都城。失卻曹操寵信,大理文書公務之事自然再輪不到我參與,禁足在司空府裡,見不得崔家人,也不知這幾日朝中言語,不過曹家圈養寵物而已。

三日裡只有純兒和節兒兩人敢悄悄探望,且偷偷垂淚,其餘諸姊妹兄弟唯恐避之不及,於是我拖著病軀,倚在門口悵惘不已。

心下掛記曹丕傷勢,跟卞夫人求請後,我決心徒步前往他府中謁見,然而還未登上府門口臺階,就被守衛一番驅逐。

“二位兄弟不記得我了嗎?平素我常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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