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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孤儀搖首,“一字一句都不必告訴她,算你我相交一場。”

裴湛無話,目光落在書案文捲上,是他書的一行小字。

——我亦飄零久,十數年來,死生師友,深恩負盡。

“今日種種,不算辜負。”裴湛道。

溫孤儀隨他目光望去,面上有自嘲的笑,“是你不知罷了,我負公主,原在最初時。”

那一年,突厥突襲,兵至渭河,乃滅國之禍。

我提議公主和親,自是大義當先,其實包藏私心。

我於谷中修國策,本就想建功於社稷,揚名於天下,脫道袍而著官服。

故而便想若是大鄴國破,何處容我展志向?

而公主和親,一來保家國,二來酬壯志。

我知她喜歡我,一心想要嫁與我,總覺一切來得及,亦覺功名排在她之前。

直到後來回首,方知我錯過一時,便錯過了一世。

“七七聰慧,當是早早明瞭這一切。卻那樣悲憫,便是斷我臂膀時,也只道是恨我送她遠嫁,沒有掀開這層裡子,根本是我年少慕名利,未將她置於心尖上。”

“所以,往後餘生,莫再與她提起我。你,當今日從未見我。”

“所以,你為何又要告訴我?”蕭無憂撥了裴湛一盞水。

茶水順著他眉骨、鼻樑滑落,偶有兩滴掛在他眉睫。

“因為你病了。”裴湛抬起雙眼,直視她,“太醫說,你是心病。”

“我思來想去,想不通至今你還有何心病。想了許久,本是以為你斷了他一臂而不忍,後來又覺不是。你放火燒府,工部論那處府邸建造進度便遭你無故斥責,道途路過你心生嫌惡,眉眼都是冷的,我便基本明白你的所謂心病,更該是心魔。”

“年少那點事,你分明已經原諒。而今不能釋懷的,是他扣押虎符到欲上戰場妄圖逼死我的種種。”

“驕傲如你,可以接受上一世他的不愛,但萬萬接受不了自己滿懷熱忱,愛上一個不堪的人,對不對?”

“所以,你才病了。”

“硯溪——”蕭無憂伸手過來,一點點拭乾他面龐水漬。

這一晚,兩人照常同榻。

蕭無憂早早合了眼,裴湛看她忽顫的長睫,含笑親了親她額頭。

晨起,蕭無睜眼,榻畔已經無人。

更衣理妝時,見裴湛在前頭往來匆匆。

她尋他腳步追去,在府門口見到一輛馬車,見這人正將一個個包袱往裡安置。

“你何意?”蕭無憂問。

裴湛轉身,“送你去藥師谷。”

蕭無憂呼吸有些急促。

裴湛卻格外平靜,他道,“你一夜未睡,輾轉反側,難不成想告訴我,就是尋常失眠了。”

“我既告訴你全部,便想到你可能會想見他。”裴湛走近她,牽起她的手道,“我不想你怨恨早年錯愛,卻更不想你遺憾終生。”

“你師姐說,他罪不至死。”

“我亦覺得,殿下年少眼光不差,他很好。”

“愛一個人是排他的,你如何能忍?”蕭無憂低頭抽泣,話不佔理,“可見郎君待妾,亦無多少情意!”

裴湛被氣笑,將人攬入懷,“我只是覺得,你們之間,缺一場好聚好散的離別。”

“我是送你去告別,不是讓你去過日子的。”他親她額髮,“我愛你,但是很久前便於你說了,你是自由的。”

“不必擔心山河社稷,天下大義,那會壓彎你一身的脊樑。恰好我亦留著蕭家血,我守。”

馬車噠噠離去,拐道消失不見。

翌年一月,裴湛和蕭無憂共登帝位,史稱“雙聖”。

蕭家天下綿延近兩百年,有男子為皇,亦有女子為帝,頭一回迎來男女共掌天下。只是女帝身子染恙,自繼位起便未露於人前,軍政庶務皆有裴湛一人打理。

“阿孃便說,好歹把親成了,你再讓她去。”

“或者你陪她一道去,速去速回。你倒好,說是送她去,結果就用眼睛送。你閉嘴,少一天到晚搪塞我,什麼那廂時日無多等之不及,這處天下大事需有人處理……”

“這怎麼三月過去,就不見人回來?音訊全無的。”

“哎,要是當年那個孩子還在,殿下大抵也不會走,你啊……”

白氏如今貴為太后,然訓起貴為帝王的兒子,依舊半點不饒嘴。

只是對方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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