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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熱鬧散場，他們兩個坐在北京秋天的夜晚裡。這一次是藺雨落先開口，她說：「我的本意不是分手。我分手的前提是你真的那麼想，覺得學習對我而言不重要，或覺得我完全不需要努力。」

「顧峻川，我十八歲被迫離開學校，如果我本身就不熱愛學習，那麼我大機率不會遺憾。但是我，讀書時成績很好。」

「我不是為了學歷去上網課的，我是真的喜歡。我也不是為了給未來一個什麼樣的打算，未來對我來說太遙遠了，我只是想在當下，解決自己一樁心事而已。」

「我也沒偷偷計劃過搞定這一切之後讓孔青陽做我的跳板離開你。我沒有過。所以我覺得委屈。」

「我知道在你看來我不愛你，你在冤枉我。我不信我們相處那麼久，你沒有察覺到我是愛你的。但你就是不肯給我時間，你讓我覺得倘若我愛你沒有你愛我多，我就是罪大惡極。」

藺雨落停下來，她不想在這個時候哭。她總要在顧峻川面前哭，她明明很堅強的。關於顧峻川她亦是有惶恐的：他真的愛我嗎？他那樣愛過他的月亮那麼他徹底放下了嗎？他為什麼總是跟我計較，為什麼讓我覺得在這段愛情裡我很糟糕？她有很多困惑，在這個時候，她的成熟和理性都消失了，單純就是一個不懂感情的人。

顧峻川看到她通紅的鼻子和強忍的淚水，就覺得自己真是一個操蛋的男朋友。

他想把藺雨落抱進懷裡，但她抗拒入懷。他拉了兩次，她後退了兩次，第三次他用了大力氣，將掙扎的她狠狠抱住。

「我想你。」他說。回到家裡看到藺雨落真的把她的東西搬個乾淨，好像把他的心也搬乾淨了。他在訓練館門口轉了很久才進門，看她之前做好被她無視的心理準備。他沒談過這樣的戀愛，不知道愛情讓人感到甜蜜也會伴隨痛苦。

但想念是真的。

忙的時候還好，不能閒下來，閒下來就會想她。

她的訊息還沒有來，如果我不找她，她是不是永遠不會找我？她是不是一點都不會難過？

「藺雨落，我從前不是計較的人。但不知道為什麼，在你面前，我就是這麼操蛋。」他捧著她臉：

「我們再試一次好嗎？」

第102章 藺雨落：誠實的身體

「再來一次, 我們可能還會繼續這樣，直到我們兩個都精疲力盡，最後結束我們的感情。」

這世界上大多數的感情是這樣, 始於美好，終於瑣碎和爭吵。只有愛情演變成親情的時候，才會長久不衰。這真相很殘酷。

「這幾天我把前前後後都想了一遍, 吵架時候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背下來了。我就是被嫉妒矇蔽了雙眼。要麼這樣吧，你咬我一口，我不喊疼。」顧峻川去找藺雨落嘴唇，親親碰了碰：「咬嗎？」

「不咬。」

顧峻川笑了。他對藺雨落說：他沒法預判他們的愛情走向。他是誠實的。他生活在一個父母勾心鬥角魚死網破的家庭, 但最開始，顧西嶺和藺書雪也是相愛的。他們相愛的時候並沒有預見到有一天他們之間的感情變得如此醜陋。

「但我會避免。」顧峻川指指自己心口, 誠懇地說：「我父母的婚姻帶給我的傷害是有的, 收穫也是有的。我知道什麼樣的事情我永遠不要去做、什麼樣的底線我永遠不去碰觸。我甚至在刻意避免他們的相處模式。他們的婚姻在我身上留下了痕跡。」

顧峻川也是難過的。醫院打來電話, 說顧西嶺最終選擇保守治療，但那幾乎沒有用處。在最新的片子裡, 他的結節沒有變小。顧西嶺在非常清醒的時候讓醫生聯絡藺書雪, 想跟她見一面, 藺書雪拒絕了。

她說：「死之前再見吧。」

「在相愛這件事上, 我是有缺陷的。落落，我不完美。我只能負責我自己的人生，我指導不了任何人的人生, 包括你。」

顧峻川在藺雨落面前低下自恃高貴的頭顱，把他內心的陰暗面和對生活的疑問撕出來給她看。他們都是芸芸眾生中的普通人，都有喜怒哀樂。只是他擅長偽裝, 用華麗的外殼包裹創傷, 讓人誤以為他擁有一切。甚至他的慷慨、仗義, 都被人看成施捨。

他們都被人誤解。

他們都無從辯白。

藺雨落捂上顧峻川的眼睛，他的淚水滴落在她掌心。早秋的風吹著他們，把淚水吹乾了，吹出了笑意。他們在深夜裡擁抱，擁抱自己並不完美的愛人。

在這一晚，他們都知道，他們的愛情在痛苦中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