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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嵐不認識招牌上的單詞,進去了才知道這是算命的地方。架子上擺著一排排水晶球,桌子上摞著塔羅牌,還有一個帶著指標的轉盤,上面寫著蚯蚓一樣的扭曲文字。

「你不是唯物主義者?」金嵐驚訝地問對方。早聽說越有錢的人越迷信,原來是真的。但既然出生於東方古國,迷信也應該是找大師看風水,講周易算八卦,跟塔羅牌有什麼關係。

「我是,」季行硯打消了他的疑慮,「不過偶爾聽聽怪力亂神的想法也挺有意思的。」

金嵐沒有找人算過命,但覺得身披長袍的女巫新鮮有趣,湊湊熱鬧也無妨。對方皺著眉頭聽他們嘰裡咕嚕地講中文,懷疑這兩個客人語言不通做不成生意。不過季行硯隨即就用純熟的英文問她價格,她的臉色立刻舒展開了。在景區做生意的本地人英文都不錯,很快就把塔羅牌拿出來洗好,在他們面前u型排開。

季行硯碰了碰金嵐,示意他取一張牌。金嵐斟酌了片刻,把左邊一列中間的一張牌抽了出來。季行硯隨即抽了第二第三張,然後女巫把三張牌排在他們眼前,用莊重神秘的語氣開始講解。

「女祭師,」她指著第一張牌說,「正立,代表寧靜,直覺,含蓄,謹慎。」

「隱士,」她指著第二張牌說,「倒立,代表多疑,專斷,冷淡,退縮。」

「審判,」她指著第三張牌說,「倒立,代表猶豫不決,戀戀不捨,毫無進展。」

金嵐驚訝地挑起眉,轉頭看著季行硯,對方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是平靜地掏出了錢包。女巫還要推銷消除災厄的紫水晶手鍊和紅寶石戒指,季行硯搖了搖頭表示聽不懂。

兩人從木屋中走出來,金嵐深深地呼吸海邊鹹濕的空氣,問身旁的人:「哪張牌是你,哪張牌是我?」

「不用分的那麼清楚,」季行硯說,「我們本來就很像。」

金嵐想了想,沒有反駁。兩人推著腳踏車,沿著土坡往上走,沿路都是一對對親暱的情侶。走到中途金嵐停下來敲腿,抱怨他們不該把腳踏車帶到山上來。

「嫌累就放在這,」季行硯說,「待會兒回去把錢賠給老闆就好。」

金嵐嘆了口氣:「太奢侈了。」

他直起身子,居高臨下地眺望海岸。從這個角度俯瞰下去,波光粼粼的橄欖色淺灘美不勝收。他盯著海浪欣賞了一會兒,忽然拍了拍季行硯,指著海陸分界線問:「為什麼海水突然往下退了?這個時間點就退潮了?」

季行硯跟著他觀察了片刻海浪的走勢,忽然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快跑!」

金嵐愣了片刻,下意識地跟著他往前跑。才轉過一個彎,震耳欲聾的警報聲就突然響徹海岸。幾種語言的聲音不停地播報著,金嵐在拼命奔逃時隱約聽到了一個詞——tsunai。

季行硯在來時租了一輛當地的雜牌車,此刻正停在酒店附近的停車場內。兩人氣喘吁吁地拉開門坐下,沒繫好安全帶季行硯就換擋沖了出去。金嵐還從沒見過他如此不冷靜的樣子,幾乎是打破了所有交通規則往山上一路狂飈。

然後金嵐就看到了終生難忘的景象。

海面翻湧著豎起了一道水牆,飛速往岸邊湧去,所到之處一片廢墟。供人更衣的洗浴房和店鋪就像積木一樣瞬間崩塌,高大的棕櫚樹也如同草莖一般輕易地連根拔起,翻滾的海浪中到處是五顏六色的遮陽傘和躺椅。而水牆還在摧枯拉朽地前進著,很快淹沒了目力所及的一切生命。

翻過山坡之後,海浪的衝擊力似乎被障礙物抵消了一些,速度開始減緩,但仍然如同洩洪一般席捲而來。金嵐眼睜睜地看著水流離車輛越來越近,然後車子就被猛地卷進了汪洋之中,水流從車門縫隙裡倒灌進來。

季行硯猛地拉住他的手:「會游泳嗎?」

金嵐點了點頭,對方就推了他一把:「出去。」

兩人深吸一口氣開啟了車門,強大的水壓瞬間讓車內灌滿了海水。因為夾雜著沿路的泥沙,水已經變成了土黃色,有種噁心的粗糲感。路上的車輛已經沉入水中,只能看見一個個濕透的腦袋在起起伏伏。金嵐拼命抵抗著水流的衝擊力,但仍然不可避免地被捲入了旋渦中。季行硯伸手拉住他,在被海水裹挾著衝過一個倖存的屋頂時抓住了屋簷的一角,把他拽了上去。

金嵐坐在屋頂上咳著水,看著季行硯也爬了上來,滿身泥垢,狼狽不堪,毫無精英分子的優雅。他們把衣服脫了下來擰水,然後再髒兮兮地套上去。

季行硯問他:「你的手機還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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