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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周維輕剛醒,聲音又低又啞,「不怎麼餓。」

於是喻衡只給自己煮了個韓式大醬湯,他下廚永遠是簡易模式,在各種調料包的基礎上隨便放幾樣百搭的菜品。他在這方面沒天賦,照著烹飪影片一步一步地做,也會得到意想不到的成品。就算如此,他也是這家裡唯一開火的人,周維輕除了用咖啡機以外不會進廚房。

喝完最後一口湯,周維輕光著膀子出來,也沒穿鞋,他在家裡喜歡赤腳,因此整個客廳都鋪了地毯,而此刻地毯上放了兩個巨大的行李箱。

「你這次帶這麼多東西?」喻衡拿勺子指著它們。

「裝了點舊裝置,」周維輕說,「還有一個是方樹安的,他下飛機有活動,今晚順豐來取。」

最近方樹安的商業活動應接不暇,無論是代言、商演還是節目邀請,雖然也是一些半溫不火的專案,但已經算得上質的飛躍,畢竟一年以前,他和他的樂隊連兩百張票都賣不完。

他轉運的契機是一檔音樂綜藝,不知是被誰賞識,名不經傳的方樹安得到了客串機會,剛好和周維安同一期。他們合作了一首曲目,由方樹安演唱,反響很好,在那之後很多製作人都想利用餘溫,同時邀請他和周維安參加節目。

晚飯後喻衡了洗個澡,粗糙地吹了下頭髮,出來的時候周維輕已經進了工作間。

喻衡想利用今晚的時間跟他聊聊,畢竟他約的搬家時間就在後天,而明天周維輕回不回家還待定,但沒想到周維輕這麼快就開始工作,喻衡不能在這種時候打擾他。

於是喻衡守株待兔,在客廳玩了半小時手機,終於等到對方出來倒水,趁機叫住了他:「周維輕。」

「嗯。」周維輕回答。

「那天晚上我跟你說的話你記得嗎?」喻衡問,「就是你這次出差之前那一晚。」

那已經是一個月之前的事情。

當時美術組長臨時發來一個需求,喻衡坐在沙發上加班,周維輕坐在沙發的另一頭,手裡翻著未來幾周的流程表和專案書。

喻衡就在紙張和鍵盤發出的聲響裡,不緊不慢地說:「周維輕,要不咱倆分開吧。」

他故意選的這個節點。

他故意舉重若輕、漠不關心地提了出來。

他把它包裝成了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好像說得越輕易,壓力就會越小一點。他還是沒辦法正式而鄭重地提出這件事。

十二年的重量用一句話承擔,他怕自己開不了口。

一個月前,周維輕回答了他「好」,現在又回答他「記得」。

「那你要搬出去嗎?」周維輕問。

「對,」喻衡說,「這週六搬。」

那之後他們聊了幾句無關緊要的事,比如喻衡要搬去哪裡,比如這一個月收到的快遞都放在哪,後來周維輕回了工作間繼續他的事情,而喻衡依舊在沙發上玩手機。

其實早就過了平常的入睡時間,但他今天不太想進臥室,直到論壇更新的帖子都被他一一看了一遍,他直接在沙發上睡著了。

他是被周維輕的手弄醒的。

拇指緩慢地摁著喻衡最上方的頸椎骨,然後依次往下,同時中指摩挲著他的肩胛骨。

周維輕的手聞名在外,手指很長,骨節分明,彈合成器或者吉他時尤其美觀,每次在鏡頭前演奏,導演運鏡都會給他的手一個特寫鏡頭。

而當他把喻衡的骨骼當成琴鍵時,就只能是一種訊號。

喻衡不禁有些敬佩。不得不承認,周維輕的漫不經心才是一種天賦。喻衡說分手,他便問他什麼時候搬走,好像只是在確認節目流程,流程核對完畢,現在又能像過去無數個日夜那樣,平靜地提出需求。

而自己只是個拙劣的模仿者,裝作若無其事地說分手,智慧手錶卻一直發出心率過快的警告。

不用下一步示意,喻衡自覺地解著襯衫的紐扣。

天賦又如何,拙劣又如何呢,他從未有過拒絕周維輕的經驗。

周維輕壓力過大時會重欲,這一點喻衡二十出頭就深刻領會了。不僅需求頻繁,動作也毫不留情,喻衡時常會覺得自己是被縱的樂器,而周維輕正在演奏一首情緒激烈的曲目,他投入在自己的表達裡,樂器只用負責發出聲響。

演奏手法變化多端,而琴絃的聲音完全在他掌控之中。

起初喻衡求饒過很多次,他覺得某根弦快崩斷了,後來日積月累,成了一臺很經事耐用的樂器,大多數時候還會覺得曲目悅耳動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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