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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那去會議室聊吧。」姜鬱扭頭叫上張筱，「張兒，一起來吧，做個記錄。」

會議室裡，孫燕講起兒子馮少坤的案子，粉脂包裹的臉上掠過一絲愁容，「就小坤的那個案子，一審判的無期，你說是不是太重了點？唉，我感覺一審那個律師也是不行，直接讓我給開了。這不，過來想再問問姜律師你的意見，看看二審有沒有改判的可能？」

馮少坤，94年生人，2021年7月因聚眾鬥毆被警方逮捕。

據孫燕介紹，案發當日馮少坤約了朋友在某烤肉店喝酒小聚，與鄰包的幾名客人發生口角。其後雙方矛盾升級，於烤肉店門口大打出手，致使鄰包的一名客人當場死亡。

從安裝在烤肉店門口的監控錄影來看，馮少坤動手打人的事實清楚。

孫燕上次來諮詢時，姜鬱就給出過分析意見，認為可以從「因果關係」的角度辯護，主張馮少坤的行為與被害人的死亡結果之間缺乏因果關係，從而爭取輕判。

那時孫燕對這樣的結論並不滿意，希望律師能給兒子做無罪辯護。

「坦白講，像這種互毆型別的案件，一旦出現死亡結果，共同參與人被判定無罪的可能性就比較低。」姜鬱實事求是，避免過分抬高家屬預期，「當然，如果閱卷之後發現馮少坤的參與度不高，有事中勸阻或者事後救治被害人等具體情結，還是可以和檢方溝通，爭取不起訴處理，也就是您說的無罪。」

孫燕眉心一擰，習慣性地摸了摸左手無名指上的祖母綠戒指，略豐腴的下巴微微揚起，「我來之前呢，也諮詢了幾個懂法律的朋友，他們建議從『正當防衛』的角度爭取一下，畢竟是對方先挑起事端。這樣即使小坤真的動手打人，也有判無罪可能。不知姜律師考慮過這個方向沒有？」

律師出具諮詢意見，好比醫生看病，最忌諱的就是拿著別人給的藥方過來抓藥，還非要你點評一番。

姜鬱心裡多少有些不舒服，但考慮到是老金介紹的客戶，還是耐下性子解釋：「正當防衛成立的條件比較嚴格，在互毆案件裡的適用空間非常有限。如果是我代理這個案子，不建議走這個方向。還是爭取罪輕辯護更實際一些。」

那次諮詢結束，孫燕就沒再聯絡過她。如今一審判決不盡人意，才又找上門來，想請姜鬱幫忙翻案。

姜鬱看過一審判決，關於馮少坤正當防衛的主張未被法院採納，也在她的預料之中。但是縱觀國內判決無期徒刑以上的重刑案件，二審改判的比率微乎其微，她也沒有翻案的把握。於是沒有立刻同意接下案子，而是讓孫燕留下判決書影印件，說再內部研究一下。

送走孫燕，姜鬱問張筱：「你怎麼看？」

「人是馮少坤打的，也確實給打死了，事實清楚，證據充分，只能主張量刑過重……」張筱一邊思索一邊分析，「但是這種案子都二審了，又不是冤假錯案，法官糾偏的意願也不會太高？我覺得能爭取的空間不大。」

「其他人呢，都判了幾年？」姜鬱追問。

「其他人？」張筱並沒注意到判決書中還提到了其他人，只好又將判決翻開來看。

「別找了，判決書裡沒有。」姜鬱說，「既然是聚眾鬥毆，肯定不止馮少坤一個人參與。查一查其他人的處理結果，如果明顯低於馮少坤的刑期，說不定有改判空間。」

第16章 16 舊情

這日傍晚收到手機日曆提醒，姜鬱才想起來馬上要到導師張泰來的五十歲生日。

張教授深耕刑法領域二十餘年，學識淵博，著作等身，為人謙和有禮，是姜鬱非常敬重的一位學者。由於當初來海誠所工作也是經張教授力薦，姜鬱一直感懷師恩，逢年過節便要去張教授家探望，今年的生日自然不能例外。

姜鬱立刻給張教授打了個電話，約定這週末過去看看。

週六下午，姜鬱帶著禮物來到張教授家，按下門鈴，屋裡傳來一陣細碎腳步。張筱推開大門：「姜律師，你來啦！」

姜鬱笑道：「又不是工作場合，叫師姐吧。」

「小姜來啦？來來，快進來！」張泰來青紋襯衫配西裝馬甲，熨燙平整一絲不苟，「剛才還跟小秦聊到你了，說女孩子做律師不容易。你應該是你們這屆發展最好的！」

姜鬱怔了怔，見到張教授身邊的秦頌，不禁訝道：「你怎麼……」

「回濱江有一陣子了，一直沒碰上合適時間，今天正好老師在家，我就過來看看。」秦頌笑道，「快進來吧，老師剛才唸叨你好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