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老實人的親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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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痰盂和一個尿壺都是爺爺住院的時候在醫院裡面用的，爺爺去世以後，作為家裡長子，老爸自然而然地就繼承了這筆寶貴的遺產。

痰盂歸他自己用，尿壺則給了小張，小張除了和老爸一樣痰多之外，還有點腎虛，小時候經常尿床，每尿一次床單被套都會溼得一塌糊塗。

老媽頭天剛給他換了第二天起床一瞧又尿溼透了，四處求醫問藥都沒啥效果，搞得老媽苦不堪言，直到上初中了這毛病才漸漸改了，不過夜裡還是至少要起來三四次。

夏天倒也罷了，尤其大冬天，天寒地凍的，老光著身子起來跑廁所，也容易感冒，有了這件傳家寶，這就不用犯愁了，爺爺一生都在勤勞無私地為這個家流血流汗，即使去世了也還是要把好東西給子女留著，這是多麼偉大而崇高的精神啊！

小王一家人的眼光離開了歷史悠久的痰盂，又往視窗瞧去，那兒矗立著一臺半人高霸氣十足的大音響，用九十年代的話來形容絕對是高階大氣上檔次的奢侈品，不是一般的家庭能用得起的。

可惜時代發展太快，現在已經面臨淘汰的危險了，如今房價畸高，家庭住房面積普遍狹窄，家用電器除了電視機之外，別的幾乎都是能小則小，恨不得弄成一塊晶片嵌進牆裡面，像小張家這樣還原封不動地保留著上個世紀遺存的家庭已經越來越少了。

除了房子確實大擺得下之外，還有那麼一點點虛榮心在裡面作怪，這至少證明他們曾經也是富裕人家，要不然就絕對買不起這種高檔玩意兒，比如小王他們家裡就買不起，只能用錄音機播放歌曲。

儘管這臺大音響因為線路老化問題早就罷工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有它矗在這兒，對別人來說就是一種無形的震懾，甭管你現在再有錢，也不得不對小張家昔日的榮光心存敬畏，刮目相看。

音響上面放著一個飯缽一樣的玻璃缸，裡面浮著幾莖黃奄奄的水草，以前裡頭還養著兩條小金魚的，現在早已不知所蹤了，大概都餓死了吧，二老平時都很忙，沒什麼功夫來照料它。

老爸雖然已經退休兩年了，但一輩子勤勞慣了的他卻無法像別的退休職工一樣清閒地待在家裡安度晚年，他將自家所有能耕種的土地都開墾了出來種滿了菜，每天天不見亮就起床，到地裡去除草，鬆土，澆水，一年四季都不閒著，比上班兒的時候還忙。

又用揀來的木頭片子製成了一個大雞籠子，去川東農貿市場買了十幾只雞崽子來喂在裡面，每天吃剩的飯菜留著拿來餵雞外，別人家館子裡凡有剩下的飯菜也都好言好語地乞回來孝敬它們，每天做飯剝下來的綠葉菜也都切得細細地拌上糟糠豆腐渣之類的拿簸箕盛著來餵給它們。

音響旁邊放著一排矮櫃子，櫃子中央牆縫處擺著一臺二十四英寸的彩色電視機，這臺在親戚那兒買的電視已經有三年多歷史了，大修過兩次之後還能帶病堅持工作，已經實屬不易。

儘管效果難免要打個折扣，常常看著看著就出現莫名其妙的雪花和白條，噪音忽然大得能把熟睡中的人驚得跳起來，讓人苦惱不堪，可向來節儉持家的老爸又不忍心更換，儘管老媽已經提過十幾次更新申請了，他卻遲遲不予批准，老媽也無可奈何，誰讓財政大權掌握在老爸手裡呢，這臺電視不用到報廢看來他是不會捨得買新的了，阿門！

電視機旁邊放著一臺vcd，這種時髦的玩意兒現在已經幾乎沒有人在用了，都怪該死的伯納斯·李，要不是它發明了英特爾網，讓大傢什麼東西都可以在網上免費下載，vcd的青春至少還可以再維持二十年，而不是以火箭墜落般的速度，眨眼就從千家萬戶中消失了，還帶累了許多曾經生意興隆，極盛時曾經滿大街都是的音響店也跟著關門倒閉了。

許多人都虧得血本無歸，仰天痛哭，透露個小小的秘密，五姨也是受害者之一，要不然，今天的見面儀式就該在音像店裡舉行了。

客廳裡的陳設大致如此，談不上豪華，但也不算簡陋，跟小王家的黑白電視收音機竹涼板相比，檔次還是要高一些，小王的老爸老媽心裡挺滿意，又往地上瞧，地上清一色地貼著棕色瓷磚，堅固結實，嚴絲合縫，比自家的泥地強了不知多少倍。

再往上面瞧，天花板上全部吊了頂，中間掛著一臺大吊燈，可惜不是晚上，不然那五光十色的燈光準能晃瞎他們的眼睛，活這麼大把年紀，他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高階大氣上檔次的吊燈呢，豔羨之餘，一個勁兒地稱歎不已。

這也難怪，誰讓他們打小生活在農村呢，在鄉下，誰家會裝這玩意兒呢，就是裝了也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