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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羚一整晚都沒有睡好。

女主角,還一人分飾兩角。

她自己都沒有這樣的信心,金靜堯怎麼會對她如此盲目自信。

她懷疑他是上次發燒把腦子燒壞了。

那天晚上,黎羚做了很多光怪陸離的夢。她被溼淋淋的樹藤纏住,樹藤一路向上、向上,將她送到樹冠的最高處。

視線穿透了整座樹林,她得以與當空的滿月對視。月光將她浸潤。如此寥闊,如此寂靜。

但平靜的時間不過須臾。樹藤開始一寸寸收緊,令她幾乎無法呼吸。尖利的刺扎進面板,汩汩地吸飽她的血液。向上需要付出代價,代價就是她自己。

月亮被壓縮成一層薄薄的皮,被人蠻橫地撕裂了。整個天空都變成一雙眼睛,一張臉,一種無法被定義的凝視。

——那個審訊桌對面的年輕男人。

——他整夜看著她,直到太陽再一次升起。

黎羚從噩夢中醒來,窗戶大敞著,陽光傾瀉而下,而她滿頭冷汗。

一旁的膝上型電腦還在播放著金靜堯的電影,已經迴圈播放了一整夜。她嚇得一哆嗦,立刻點了暫停。

出道至今,這位大導演只出演過一部影片,就是他自導自演的處-女作。

據說這是因為當時他還是一個沒名氣的學生,請不起更好的演員。

乍一聽是很勵志,直到導演又說,為了節省成本,整部電影都是在他自己家裡拍的。

而他的家是一個巨大的山間別墅,有13間臥室、兩個游泳池和一個私人動物園。

簡單來說就是,黎羚玩模擬人生都不會蓋這麼大的房子,太費手了。

金靜堯在片中扮演一名精神分裂的殺人犯。

看完電影,大多數人都會認同,他是一位天才的演員,才能夠遊刃有餘地在角色的兩種人格之間切換:溫和善良的富家公子,和沒有感情的天生惡魔。

尤其他對於後者的詮釋,不僅冷酷、完美,還有一種純潔的殉道感。

黎羚膝上型電腦上的畫面,恰好定格在兇手殺人後的一幕。

戴著白手套的、修長的手,緩緩撫摸過死者青白的身體,指尖流連於暗紅的創口。

燈壞了,一時明一時暗,反而有種異樣的妖豔感。像暗光吐出蛇信,舔-舐著乾涸的血。

影評人在評論音軌裡說:“我注意到了一個細節,兇手每次殺人都會戴上白手套,導演這樣設計,是有什麼特別的用意嗎?”

“沒什麼用意。”金靜堯說,“我不太能碰到別人。”

黎羚莫名覺得,他說這句話的語氣,也平靜得很像一個變態。

也許這位大導演之所以找不到其他人來出演自己的新片,也是因為他的變態兇手形象過於深入人心。

黎羚回憶起他們第一次見面時,自己就握住了對方的手——現在看來,這樣做是有些太過魯莽了。

好在當時金靜堯並沒有表現出很大的排斥。

他應該也早就克服了這個問題。

她又看了一眼劇本——裡面的確有大量的肢體接觸,撫摸,擁抱,甚至於親吻。

黎羚悻悻然地移開了視線。

-

拿到劇本的第二天起,黎羚就開始為角色做準備。

她打算為阿玲寫一篇人物小傳,特意去片場找了金靜堯。

工作人員告訴他,導演正在“周竟的地下室”裡。這個場景是由劇院後臺的一個雜物間改出來的。

黎羚一進去就愣住了,她沒想到自己早就來過。

在不久前的暴雨天,黎羚正是在這裡撞見了發著高燒的年輕導演,還照顧了他一小半晚上。

原來她以為導演是有什麼怪癖,喜歡躲在垃圾堆裡寫作。

現在看來,這個人的怪癖還要更嚴重一點。

他竟然住在片場。

和當時相比,雜物間看起來更加凌亂了。地上鋪著軌道,角落裡擺著攝影機和燈架,來來回回的工作人員都儘量側著身子,生怕撞到了什麼。

而金靜堯正坐在鐵架床邊,手邊放著一隻很舊的工具箱,低頭很專注地修著一臺壞掉的無人機。

他的指節寬大,手指則異常地靈巧。

黎羚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對方這儼然專業修理工的狀態。

一個有些古怪的想法鑽進她的大腦:這個人年紀不大,卻好像一直都很沉迷於修復一些損壞的東西。

就像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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