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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恬就站在墳前,一動不動,像一尊已靜默多年的雕像,月光描繪出他挺拔的身形輪廓。凜冽如風的背影,宛如出鞘的寶劍一樣鋒利直挺,卻又透出山巒般的凝重深沈。剎那間,一股難以抑制的悲傷,如洪流一樣衝擊入鳳鳴的肺腑。他不知道容恬一個看似從容的抉擇,必須揹負這多的折磨和內疚。從不知道。灼熱的霧氣氤氳雙眸,視野中的容恬變得模糊而遙遠。在這樣模糊而遙遠的距離,鳳鳴卻深深感受到了容恬的痛苦。媚姬救過他們,卻因為他們的無情而死。恩將仇報,是一種噬咬心靈的痛苦。這本該是他的痛苦,現在卻由容恬為他揹負。不給若言可趁之機,寧願放棄眾人,也不傷害鳳鳴。在鳳鳴尚未有所知覺之前,容恬代鳳鳴下了決定。他以任何人都不可違逆的跋扈,斬釘截鐵地發下這一道背叛媚姬,置媚姬於死地的王令。不是因為容恬樂於獨斷,而是因為容恬知道,做出抉擇的代價有多大。他把抉擇的機會從鳳鳴手上搶走,挺身而出抵擋了若言這一支暗箭。毒液入心人肺,痛不可言。深邃無邊的夜幕下,面對容恬彷佛凝固住的背影,鳳鳴淚盈於睫,激動不可自持。他不知道該怎樣愛眼前這個雄偉深沈的男人。此時此刻,他真心地寧願容恬不要愛他這深,為他揹負這多。媚姬芳魂未遠,鳳鳴站在寂靜無聲的曠野,卻在為容恬流淚。他無法壓抑洪流一樣湧入心窩的悲傷和感激,這些悲傷感激和他的愛沸騰著融化,宛如嚴冬裡最紛揚的大雪一樣滌盪他的心靈,讓他在冷熱交擊的漩渦中渾身顫抖。「鳳鳴,你怎在這?」耳邊傳來熟悉溫柔的低語,「睡不著嗎?」他抬起頭,不知何時,容恬已經站在他面前。他彷佛永遠都在他身邊。只要目光所及,心之所思,就會出現,微笑著給予鳳鳴力量。鳳鳴凝視著眼前俊偉的男人,茫然點了點頭。容恬道:「我也睡不著。」他舉起衣袖,幫鳳鳴拭去淚水,「不要緊,我陪你慢慢走回去,說說話,很快就會有睡意。」握住鳳鳴的手腕,轉身,並肩向來路緩緩步行。「為什哭?你還在生我的氣嗎?」容恬看著前方營帳的篝火,一邊抬步,一邊淡淡問。鳳鳴擦乾臉上淚痕,不答反問,「你在墳前許了什願?」語氣已經恢復了平靜。容恬停下腳步,側過臉,用他深不見底的黑瞳看了鳳鳴一眼,又重新無聲漫步。快到營帳的時候,容恬才道:「我對媚姬起誓,終有一日要將離國王族斬盡殺絕,不論男女,不論老幼,一個也不放過。」靜若止水的語氣,蘊含著堅定和恨意。鳳鳴簌然止步。容恬似乎料到他會如此反應,唇角浮現一絲苦意,「覺得我太殘忍,對嗎?」鳳鳴在黑夜中彷佛會發亮的瞳仁凝視著他,半晌低聲道:「我現在很想喝酒,你會陪我的,對嗎?」掀開帳簾,率先走了進去,點亮燭火,拿起擺放在帳幕下方的銅酒罐,開啟酒罐,雙手捧著大喝了一口,辛辣味直衝鼻腔,嗆得他滿臉通紅。「你陪不陪我?」鳳鳴緋紅著臉,帶著微醉的肆意轉頭用掃視容恬。容恬毫不猶豫地道:「陪。」大步走過來,接過鳳鳴手裡的酒罐,和鳳鳴一樣雙手捧起,仰頭就倒,咕嚕咕嚕,竟狂喝起來。醇香烈酒,香溢四周。容恬酒量驚人,一點也不怕酒辣,彷佛喝水一樣,一口接一口,不一會,痛痛快快得罐空酒淨,倒覺得滿懷抑鬱被衝頭而上的酒力趕走十之八九,笑道:「果然好酒,可惜只有一罐。」腕上一用力,酒罐扔到身後,砸在鋪了薄氈的地上,發出沈悶的聲音。那酒是永逸命人去運帳篷糧食時,順便弄來的永殷極品,總共只有這幾罐,不但性烈,而且後勁又快又強。容恬借酒澆愁,醉意來得更快,不過半晌,身子猛然一轉,重重坐在軟席邊緣,抬眼去瞅鳳鳴,沈聲道:「這酒很厲害。」聲音雖仍清醒,但瞳孔周圍一圈圈隱隱發紅,卻有點怕人了。鳳鳴走前兩步。容恬低喝道:「不要過來。」頓了頓,彷佛極力忍著快醉迷糊的感覺,柔聲道:「你要是還睡不著,不如到隔壁去要秋藍她們陪你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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