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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貝媽的墓在山頂上,順著窄小的石階往上走,年輕人不出二十分鐘就能走到。然而師宇翰年逾六十,精神再怎麼矍鑠身體再怎麼健旺也不宜逞強了。途中,每走三層師燁裳就要逼他休息一會兒,若他犟說不累,師燁裳就說她累,師宇翰知道女兒好心,也就不再堅持,汪顧小心翼翼地走在兩人身後,生怕他們當中有誰站立不穩——一個老一個弱,哪個滾下來也不稀奇。她專程殿後,有人滾下來時也好拉上一把。呃要實在拉不住可以當墊背嘛。即將經過張蘊兮所在梯層時,汪顧暫時卸下當墊背的責任,賊眼溜溜地仔細觀察師燁裳。可誰料師燁裳就像是從來沒認識過張蘊兮這號人,面上維持著一貫的清冷,眼神也絲毫不見閃爍,微低著頭,僅是一門心思扶著師宇翰,一步一步,穩妥地往上走。反觀前來掃墓的一群張家後生,根本就是把掃墓當成了一種輕鬆愉快的戶外休閒運動,汪顧側眼去看,只見一派突兀的歡騰雀躍。幾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穿著花裡胡哨的冬裝,在狹窄的墓前過道里追逐打鬧。六位二十出頭的先生,穿得倒是華麗肅穆,但所做之事,同樣與掃墓不甚相關——他們叼著雪茄說著笑話,偶爾你拍我一巴掌,我捅你一指頭,其中一個估計是昨晚的high藥還沒醒,這會兒正涕淚橫流地對著兩塊墓碑,情作打起手鼓唱起歌狀。一行人中,唯有張蘊然還有個掃墓的樣子,形單影隻地跪在墓前,呆看著墓碑,卻不說話。汪顧實在搞不清他們究竟為何而來,但師燁裳顯見是知道的。小白領對大小姐平心定氣的功夫頂禮膜拜,對自己按捺不住一定要刨根問底的好奇又十分無奈,終於熬到回程,汪顧趁老爺子跟司機交流感情的當口悄悄湊到師燁裳身邊,一邊情不自禁地揉搓師燁裳的膝蓋,一邊用微不可聞的音量問:“剛才張家到底演的哪一齣啊?長輩就來了張蘊然一個,小鬼又都不像來掃墓的。莫非張蘊然本是要帶小鬼逛街,只不過順路去一趟墓地?”這話問得真沒水平,連她本人都忍不住鄙視自己——墓地在市郊,周圍崇山峻嶺,綠樹成蔭,哪個腦殼被驢踢了的老闆會把shoppg all開在那沿路,瘋人院不收了他,老天爺就要動手了。“倒過來想想。”師燁裳將個紙一樣單薄的身子從皮椅中拱出來,長長地抻了個懶腰。汪顧左想右想還是想不明白,只得是服氣地再次請教。“你就沒想過張蘊然可能也不待見他們麼?”師燁裳抬起羽翼般的睫毛,拍拍汪顧敷在自己膝蓋上的手,示意它很暖和,不需要再加溫了,“今後你會碰到比這還古怪的事情,用不著現在就開始糾結。有時候不管你願不願意都必須把張蘊然與張家人分開,作為兩個獨立個體來考慮。雖然她偶爾也會遵循張鵬山的意見行事,但那只是偶爾,機率就跟湊巧差不多,算是不謀而合的一種。她不一定是你的同盟,也不一定是你的對手,但如果你一定要帶著敵意,把她歸入那個憑你當前閱歷還根本想象不出的家族圈子裡,就等於是自己給自己放了個□□,最終連邏輯都會混亂,更別提看清事實。”汪顧昏頭昏腦地聽完,愣了一會兒,隨即十分鬱悶地癟起嘴來,故作黯然道:“你直接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不就結了嗎?我從來不看家庭倫理片的,一想到那些個複雜的關係就犯困,當初陪老媽看什麼□□紀意難忘,一集,最多一集半,肯定睡著。”師燁裳心說我也不看啊,陪你媽看金枝欲孽全是衝著鄧萃雯去的。你當我有那閒工夫研究宮鬥啊?但嘴上還是簡明扼要地將時局總結了一下,以防汪顧被人下套。“那你記住一句名言,狗改不了吃屎。剩下的我也不好多說,畢竟那是你的家事。”她重咬了“你的”二字,一切就都不言而喻了。我的?汪顧咬唇。真是一點兒也不想承認自己身上流著張家人的血。可同時她也明白,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失之為之祈,得之為之慮。她既然想在事業上做出一番成就,那便當然沒有隻要錢權,不要憂慮的道理。師燁裳的話是在提醒她,要張氏,就必須連張家一併收下。張家的複雜關係與她手中錢權密不可分,因為她拿的股票,不是現金。張家人是張氏集團的基石,張家關係處理不好,張氏隨時可能崩塌。一旦張氏不再存在,那她手裡的股票便是一張廢紙,擦屁股都嫌硬,根本一文不值。汪顧想起自己從種種傳言中瞭解到的張蘊兮。即便是這麼一個老頑童般的□□者,也從來沒有質疑過張家人的能耐——別的能耐也許沒有,傾覆張氏的能耐,卻是絕對不缺的——十年當中,張蘊兮究竟是怎樣一面情深似海,一面縱橫捭闔的呢?師燁裳幾乎沒有刻意提起過。但在這一秒,汪顧發現自己大有反省的必要:把張蘊兮想得太淺,對她汪顧沒有好處。若是繼續站在小白領的立場上,臉譜化地將張蘊兮歸類為不學無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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