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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才能當人。由她出任郝家代表人,對絕大多數中國人來說,根本是個邏輯混亂的輕率選擇:世上良人千千萬,即便要找職業經理人,也不用拿個沒有工作經驗的半大毛孩子出來丟人現眼。尚且有古語道,人窮心狠,難道就不怕有朝一日窮了十幾年的端竹大位坐定發起狠來狼子野心反客為主嗷嗷幾口吞了郝家百年基業?這也許就是絕大多數中國人之所以絕大多數,難以成為少數和極少數的原因。妒忌。猜疑。人之常情。無功無過。但若驕傲於人之“常”,那麼還有什麼籌碼去使自己成為“罕”?一萬人都如此,你我他都是其中一個,卻不是其上的任何一個。郝君裔說,這種“常喜我之常,常伐人之異”的心態是一種對達爾文進化論的反攻。在佛道儒的薰陶下,再過五千年,中國人會變成一個獨立物種,死老外看中國人會像看中國人看河姆渡人。端竹問,那你還不趕緊移民?就喜歡當河姆渡人?郝君裔嗤之以鼻,從抽屜裡翻出戶口本,我是北京人。端竹翻開一看,喲,可不是嗎,不是貴東城不是富西城,不是窮崇文不是破宣武,而是連農家樂都不怎麼靠譜的房山周口店比河姆渡真真歷史悠久多了。就說你權勢熏天吧,可用不用連戶口都這麼惡趣味?郝家對端竹敞開了一切資源,予取予求,包括小太爺的終身幸福——火眼金睛的老特務們不聞不問不代表老得糊塗看不出端竹對郝君裔的企圖,然而審時度勢,他們明智地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此外還要與老政客私相授受一番:老大小時沒正型,長大沒正經,最近十年來更是歪得一條曲線幾乎閉合,事到如今掰是掰不正了,與其撒出去讓別人家的姑娘上下其手揩油猥褻佔便宜——天,不能想,想到就心疼,他們家那身嬌肉貴寶兒一樣的老大啊——不若肥水自留,方不負幾十年含辛茹苦之養育。況且到最後,唯一能制衡端竹的也許就只有老大了。自古功臣名將都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本事,卻永遠當不住家裡一頭河東獅。一如歷朝歷代國丈大人均禍害,足可見,得皇后者得天下。順勢者昌,逆勢者亡,為家族利益著想,請放棄無力的抵抗云云。總而言之一句話,賣了不虧,不賣才虧。彼時,郝君裔坐在沙發上兩肘支膝託著腮,百無聊賴地聽爺爺奶奶在父母面前明目張膽地賣自己,禿鷲般的眼眶裡一切如常,卻又空空如也。長命小辮尾端垂著一指無法估價的和田羊脂,軟軟繞過左肩,瑩白暖玉在心口起起伏伏,她打個哈欠,抹掉淚,站起身來上樓睡覺。戒掉懷念比不思念更難。思念在心,懷念在懷,她沒想到,不再有心,牽動的範圍竟變得更廣大。她戒了錢隸筠,戒了藥,戒了一個少年夢幻的美好世界,可惜她的面板已經裹上一層薄膜,現實種種,於她不啻隔靴搔癢,原本只需要撓一小方就能緩解不適,可隔著靴子一撓就是大片大片,再撓也是飲鴆止渴,甚至越撓越癢。端竹?端竹是竹,高風亮節直插雲霄,她折不起,也不想折。錢隸筠是海,包容五大洲,她無時無刻不在其中,無關她想不想,能不能。至於說家裡寄望於她能當一頭河東獅?她才懶得。但她可以把這個任務也交給端竹,從此,端竹一面一夫當關,一面河東獅吼,那畫面,咋麼想都不違和可憐端竹對此前言後語一無所知,但既然是郝君裔的期望,一切一切,就算再荒謬她都會滿足,違和又算什麼?只是從此,她不再是“端竹”,她需要被加上姓氏分立於郝家。這就是她雖然被郝君裔收養,卻一直沒有被問津是否願意改姓的原因。再不光彩的過去也有被利用的價值。她早就懂得,如今理解更深。所以她並不在乎。“你有事就先走。”師燁裳意有所指,面無表情,在褲兜裡用拇指摩挲自己纏著創可貼的食指指背,痛感隨著脈動一下一下,就像有人在捏。汪顧面對她,仔細觀察一番顏色,張開嘴,還什麼也沒說,就見張氏旗下專門負責處理公共關係的直系子公司負責人鬼也似地閃現在師燁裳左側林森柏右側整好能容下一個人的縫隙裡,鳳眼一抬,四下頓時春水盪漾,那雙眸子裡粼粼泛起的波瀾,幾乎要將汪顧淹沒,“汪董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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