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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家和宜春號的賬，雖然並不複雜，但也年年都有變化，蕙娘總要掌握個大概，不能同李總掌櫃談起來的時候還一問三不知。權季青的行動，從道理上真是一點錯都挑不出來，透著那麼謙和、體貼，蕙娘還能怎麼樣？難道沉下臉來把他給趕走？石英都去倒茶了，她也只能笑著說，&ldo;四弟你稍坐，我這會精神好，正好看看……見了李掌櫃的怎麼說話辦事，也要商量出一個章程來。&rdo;權季青找她，似乎也有這樣的用意，他欣然一笑，&ldo;嫂子您慢慢看。&rdo;便斂眉低首喝茶。人和人相處，很多時候都講感覺兩個字，好比權仲白和她在屋子裡，兩個人很多時候都一句話不說，各自做各自的事，可這一句話不說，有時是滿含了銷/魂、挑/逗與張力的沉默，有時又是冷淡而戒備的沉默……權季青同她也是一樣，就在那一曲簫音之前，她和權季青相處時，就總有幾分不自在。‐‐她同傾慕她的男人接觸過，知道那是什麼感覺，縱使毫無對話，可眼角眉梢，總能覺出一種刺癢，像是一言一行，已為對方全然收在心底，以備夜半夢迴時品味。她明知道焦勳就是如此，甚至能想象得出他低首沉思時宛然含笑的樣子，可同權季青在一處，這感覺是既相似又不相同。他像是一頭很冷靜的獸，戴上了人的面具，笑吟吟地演出著一個溫良的君子，可那雙眼到底是獸的眼，它炯炯地望著她，收藏著她的每一個表情，在善意背後，似乎滿含了嗜血的興趣，如果說焦勳想的是取悅她、呵護她，權仲白想的是遠離她、逃避她，那麼權季青想的，也許就是撕碎她的偽裝，摸索出她的真我，征服她、扯裂她，再一口把她給吞吃進去。這個小流氓，居然這麼有自信，那天吹得一曲簫，似乎就一徑以為她能會出箇中曲折深意，他雖然低頭喝茶，只是不時抬起頭來，似乎是在檢視自己閱讀的進度，但眼神中隱含的那一抹血色亮，卻怎能逃得過她的知覺？蕙娘難免有些惱，又難免還有些難解的思緒，這本賬，她看得比往常慢了十倍，好半天才看懂了前兩頁‐‐索性就擱到一邊去，問權季青，&ldo;四弟今年也就同我一般大吧，怎麼就接了這麼大的賬。這做了有幾年了？&rdo;&ldo;也就是管了兩年。&rdo;權季青含笑望著蕙娘，身子微微前傾，透著那樣尊重，&ldo;十六歲上管著的，其實這本賬，也就是銀錢進出大一點，卻是極簡單的。宜春的規矩，沒上一成的股，看不得細賬，一年給個粗賬再一結銀子，也就是了。用爹的話說，這本賬給我，是練練我的膽氣。成千上萬兩銀子過手，一有差池就是錢，沒些氣魄，其實也拿不下來。&rdo;蕙娘先不忙回話，她掃了石英一眼‐‐這丫頭就在她身邊伺候著呢，卻還是她往常上差時的樣子，放鬆中微帶謹慎……從她的眉眼來看，她是一點都沒覺得不對，沒品出權季青這手一按椅把，身子一傾眼睛一望之中，所體現出來的專注與侵略。&ldo;唔，賬是不煩難。&rdo;她罕見地沒了後招了：此人演技高超到這個地步，膽大心細，這處處進犯中是一點都沒給她落話柄，微妙處全在眉眼之間，她就是要告狀，難道還和權仲白講，&lso;我覺得你弟弟看我眼神有點不對&rso;？&ldo;不過，四弟氣魄也大，幾十萬兩進出呢，也就給辦下來了。&rdo;以那顆老菜幫子不解風情的性子，怕是還要笑她，&lso;你也太自作多情了吧&rso;。&ldo;及不上嫂子。&rdo;權季青捧蕙娘，&ldo;您在城東那片產業，我也略有耳聞，一年的流水，怕都也有這個數啦。&rdo;以權仲白的反應來看，他對蕙娘在東城門附近的那一小片產業根本就懵然無知，就是權家長輩，怕都對此事不甚了了，就他一個小蚱蜢能鬧騰，捧人都捧得這麼到位，一撓就撓到了她的癢處……蕙娘無計可施、無言以對了，只好怪罪於肚子裡的那顆小歪種：打機鋒打得多了，還是第一次打得和今次一樣找不到狀態。她一皺眉，多少也有幾分真正自嘲，&ldo;現在有了個娃娃，也不知怎麼，腦袋就不好使了……剛才打那一陣噴嚏，現在還有些喘不上氣……竟沒心思看賬，要不，這賬就擱在這兒，我看著要有什麼不對，再遣人來問你吧？&rdo;權季青立刻起來告辭，又請罪，&ldo;是我不好，耽擱了嫂子休息。&rdo;說到禮數，他真是無比周全，可那雙眼笑意盎然，完全就是會出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