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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書冊推向楊七娘，緩緩道，&ldo;我等世家傾軋，孰勝孰負各看本事，其實沒有對錯可言。要為了這樣爭權奪利之事，讓你用你的人情去求你表哥，你不願意，那是人各有志，我覺得也無可厚非。不過，一門富貴這價錢買不動你，卻買得動我，今日我便同你再做一盤交易，為了你的理想，你的大道，你便聽我安排，求得封子繡同意稍加配合，未知七娘你意下如何？&rdo;楊七娘一揚眉，即使是滿面白蠟，亦不能掩蓋她的鋒芒，她竟是分毫不讓，&ldo;我又何須答應？蒸汽機和紡織機一旦改進推廣，能給你帶來多少利益？焦妹妹你是忘了，我要改進這東西，為的不是我自家‐‐&rdo;她的話忽然斷在了口邊，一雙眼直盯著蕙孃的雙手，滿面關切慌亂，那暴起的氣勢，頓時又萎靡了下來。蕙娘這才放下了作勢欲撕的雙手，微笑著道，&ldo;七姐，你不為錢，難道我為？我為了錢，頭前也不會幫你了。你別忘了，你的理想，只是你的理想，我是不能理解的！&rdo;言下之意，亦是昭然若揭：楊七娘如不妥協，這本書上記載的蒸汽機也好、紡織機也罷，都將再不會有問世的一天了。她焦清蕙又不缺錢，完全可以和楊七娘置這份氣。當然，這本書來自新大陸，楊七娘也能派人到新大陸去慢慢查訪偷師，但這終究是虛無縹緲的事，以兩國關係來看，也不大有機會能辦的成。話說到這裡，整件事已經濃縮為一個選擇：她楊棋會為了自己的理想，來犧牲自己的底線嗎？好像怎麼選都有道理，又怎麼選都沒道理。連楊七娘一時都被難住，她雙眸緊閉，罕見地露出猶豫難決之色，好半晌，才頹然嘆了口氣，低聲道，&ldo;我真可憐你……&rdo;這話卻只是喃喃低語，連蕙娘都只是堪堪聽了清楚，下一刻，楊七娘的雙眼又睜了開來，她甚至還微微一笑，才自然地道，&ldo;既然大家都這麼急切，我不讓步，似乎很不近人情。&rdo;一邊說，一邊已將那一冊書，握到了自己手裡，話裡竟已沒有一絲火氣。屋內氣氛，頓時一鬆，孫侯夫婦交換了一個眼色，肩線都鬆弛了下來。桂含沁忽地起身嚷道，&ldo;唐突唐突，剛才水喝多了，我先告個方便。&rdo;這麼插科打諢了一句，氣氛便更鬆弛了，孫侯也笑道，&ldo;忙活一天，真有些餓了，屋內也沒丫頭，楊氏你受累，給我泡盞炒米吧。&rdo;許鳳佳起身帶孫夫人去尋熱茶，兩人言笑晏晏，剛才劍拔弩張的那一幕彷彿只是幻影而已，孫侯也伸了個懶腰，起身踱到牆邊去看書架。楊七娘卻沒有動，她伏在燈下認真地翻閱著書冊，顯然是在驗貨，蕙娘也就不便走開，她多少有幾分不捨地望了書脊幾眼：送了她的，隨她怎麼處置，焦勳應該都不會多說什麼。但在她而言，若非走到這一步，她也不想把這本書就這樣交易出去。 也許是感覺到了她的眼神，楊七娘忽然看了她一眼，才又埋頭到書冊之間，過了一會，她問，&ldo;這書，你本來帶在身邊，是想派什麼用場的？&rdo;如說蕙娘已經預見到她會固執到這個地步，那倒是高看她了，不過是有備無患，預先留個後手而已。蕙娘如實道，&ldo;我本待想送你先看看，抄一份去再還給我的。&rdo;楊七娘沒有抬頭，所以蕙娘也看不見她的表情，她彷彿是笑了一下，蕙娘道，&ldo;怎麼，你不相信我麼？&rdo;&ldo;我相信你，&rdo;楊七娘說，&ldo;你本來也就是這麼大方的人。&rdo;她終於抬起頭來，啪地一聲合上了書，撐著下巴斜睨著蕙娘，像是在研究著她‐‐這姿勢，倒是露出了一點俏皮，&ldo;只是你越厲害、越優秀，我就越同情你而已。&rdo;蕙娘微微皺起眉，卻並不回話，楊七娘看在眼裡，倒是笑了。&ldo;你以為我是在說氣話麼？我並沒生你的氣，你說得對，生存結束，生活開始，可生活中，也從來都不缺少困難和遺憾。我所追求的目標那樣宏大，通往理想的路程，又何曾會少了荊棘，少了犧牲？終究少不得是要將原則一次又一次地出賣，我所能做的，不過是令它每一次，都能賣個極好的價錢罷了。至於是怎麼賣的，又何須太計較？你為的，也不是你的一己私慾。&rdo;蕙娘聽得出來，她是真的心平氣和，甚至還在盡力向自己解釋，&ldo;至於同情，卻不是看你可憐，只是……&rdo;楊七娘語塞了半晌，卻似乎依舊找不到合適的詞語，她無奈地淺淺一笑，&ldo;只是覺得孤單而已，像你我這樣的人，雖然可能不會缺少同伴，但卻永遠都找不到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