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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這人說話,一直都是笑嘻嘻地透著悠然,就算是有情緒上的變化,也多半是出於交談的需要。作為天子,喜怒不形於色,是他的基本涵養。對蕙娘這個不太熟悉的女公子,都能把話說到這一步,他對楊善榆之死有多惋惜、遺憾,也就不用說了。這話有點誇張,但決不假。蕙娘心底也是沉甸甸的,她輕輕地長出一口氣,也道,&ldo;最可惜是,楊先生連個子嗣都沒有,想要推恩於子嗣,都沒可能了……&rdo;這話顯然是說到了皇帝的心坎裡,他重重地拍了拍桌子,也是有些自責,&ldo;若非他一心沉浸在公務裡,若非我派給他的事情太多……&rdo;絲毫也沒留意到蕙娘話裡的不對,倒是蕙娘,話出口了才驚覺自己有點指桑罵槐的嫌疑,忙瞅了封錦一眼。封錦倒是神色自若,看不出有什麼不對,只勸皇帝,&ldo;這一陣子,你為了子梁,已經哀嘆了上百次。這個病是最不能沮喪的,子殷和你說過多少次?有些事也是他自己願意,倒不能說是你逼的他。要這樣想,倒有點沒意思了。&rdo;這話亦是機帶雙關,皇帝露出觸動神色,望著封錦,半晌才道,&ldo;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到底是有些意難平……&rdo;蕙娘也是聽出來了:皇帝怎會錯過她的失言?只是故作不知罷了。現在封錦這樣表態,他受到感動,這才不再裝傻。封錦的受傷,雖然和他沒有多大關係,純屬自己倒黴。但要不是他的一句話,封錦又怎會去到南洋,又怎會險死還生?若他當日去了,也勢必和楊善榆一樣,連個給自己披麻戴孝的子嗣都沒有。比楊善榆更淒涼的是,楊善榆還有兄弟姐妹,還有妻子父母,有這一大家子人給他張羅身後事。而封錦呢?他家裡也就只有一個年事已高的老母親,還有妹妹妹夫兩夫妻而已……事隔數月,封錦的傷勢,看來是順利痊癒,並未留下多少後患。只是面上那星星點點的淺色瘢痕,到底是再去不掉了。遠看還好,近看就像是一張畫上發了黴點,雖然依舊傾國傾城,但總是白璧微瑕,令人發出審美上的嘆息:這樣精緻而美麗的一張臉,不論出於什麼理由有了瑕疵,總是讓人不忍的。封錦本人卻似乎一點都不介意,他摸了摸胸前,道,&ldo;我在船上的日子,也想了許多。那段昏昏沉沉,也許哪天合了眼就醒不來的時間,反而是我思緒最清明的時候。我告訴你,李晟,值得不值得,個人自己心裡明白的。當時我唯一害怕的,只是不能撐到京城,我一直想,就是死也都要死在……&rdo;他看了蕙娘一眼,只是微微一笑,並未往下說完,又道,&ldo;當時我想,若是能在京城,能在我歡喜的人身邊,就是死,也沒什麼大不了。人總是要死的,子梁雖然去得早了點,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去得不情不願,也許他早覺得生活無味,情願去探索死後的世界,也許他已累得很了,只是一味強撐。樂生畏死,固然是人之常情,但很多時候,把死看得淡點,沒什麼壞處的。&rdo;他這一番話,似乎在開解皇上關於楊善榆的心結,又似乎是在表明心跡,令李晟不必為他的遭遇心疼愧疚。不過,不論目的如何,皇帝都沒怎麼能聽得進去,他一時連蕙娘都已忽略,而是執拗地道,&ldo;對自己的生死,也許還能看淡。其實走到這一步,再往下也是千難萬難,你說得對,死不過是長久的休息罷了。但一個人看得淡自己的生死,卻未必看得淡別人的生死……&rdo;他遺憾的眼神,絲毫未曾沾染封錦微瑕的面頰,而是直直地看向了他的右胸。封錦衝他搖了搖頭,握上皇帝的手輕輕地捏了捏,低聲道,&ldo;先不說這個了……沒地讓女公子看我們兩個唱戲。你讓她來,不是要問蒸汽船的事?&rdo;蕙娘現在作為南洋第一線上唯一一個回國的重臣,肯定是要被多方詢問南洋的情況。她也做好了多次講述的準備,只看皇帝更關心什麼罷了。此時聽皇帝問起蒸汽船,精神倒是一振:起碼,皇帝還算是重視蒸汽船的仿製,她和楊七娘預想中的最壞情況並未出現。就不知道,這其中封錦出了多少力氣,而為了讓封錦出力,楊七娘又出了多少力氣……她自然要仔仔細細地為皇帝詳細說明蒸汽船在正面和大秦戰船對抗中的戰力表現,登陸戰、港口保衛戰等等,雖說她沒有親自見證,但起碼和許鳳佳、桂含沁的接觸也比較多,能給皇帝大略描述出蒸汽船的戰術應用。這一點,不論是封錦還是權仲白,都沒可能知道。畢竟他們只見識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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