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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說，一邊看著七娘子磨墨。七娘子不動聲色，纖細白皙的雙指捏住徽墨，在硯臺中緩緩繞圈，動作一點也不見滯澀。&ldo;表哥畢竟在西北歷練過幾年，和尋常的少年比，多了幾分閱歷。&rdo;她輕緩地回應大老爺的說話，態度自然大方。大老爺不由暗自點頭。只是對七娘子的讚許，卻沒有明說出口。七娘子磨好了一池墨，洗過手，就提筆等大老爺開口。回完最後這幾封信，師爺們回家過年，大老爺也就正式放下公務，開始年假。一年忙到尾，不過休息五六天，這封疆大吏別人看著是有滋有味，名利場上的人，卻是苦辣自知。大老爺捻著鬍鬚想了半日，才緩緩開口。&ldo;先生臺鑒……&rdo;七娘子頓了頓才緩緩落筆，把自己當一臺人肉打字機，大老爺說什麼就寫什麼。這幾封信都是給江南等地的親友寫的，遠方的信，大過年的也送不出去了。多半都是拜年問好的客套話，不過在末尾輕輕提起，江南的鹽稅已經有三四年沒有清帳了，大老爺打算等開春了就把帳盤一盤，請這幾位先生留心些，否則盤到他們頭上出了錯，大老爺也不好向眾人交代。七娘子一邊寫一邊納罕。查鹽稅的事，其實是鹽鐵司的差使，鹽鐵司肥得流油，又關乎民生大事，年先生平時就專管鹽鐵司和總督衙門的公務往來。只是他老人家還在光福養病，人都不在大老爺身邊，大老爺怎麼忽剌巴在年邊想起了盤賬的事？大老爺看著七娘子一臉的欲言又止，不禁莞爾。就指點七娘子，&ldo;來年春天，我們要在浙江、江蘇一帶拔掉幾顆釘子。動作是小不了的。&rdo;七娘子恍然大悟。動作小不了，就肯定會引起上頭的注意。沒個過得去的藉口怎麼行？從鹽鐵司的差使入手，是砍掉了大皇子和江南財政最緊密的聯絡。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江南三省的財政和大皇子沒了關係，相信對魯王的小金庫，會是個沉重的打擊。果然是江南王，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直指要害。&ldo;父親實在是算無遺策。&rdo;她真心實意地奉承大老爺。&ldo;這一招圓熟如意，想必大皇子就算有所察覺，也都很難找到應對之策呢。&rdo;大老爺卻苦笑起來。&ldo;雕蟲小技罷了。&rdo;就和七娘子感慨，&ldo;官場上混過的老油子，誰在我這個位置上，這些手段也都使得出來。&rdo;&ldo;只是現如今皇上又有扶植魯王的態度，我們偏偏在這時候逆勢而動，聖心如何，就不好猜了。&rdo;這個清癯的中年文士臉上，也現出了絲絲縷縷的疲憊與蒼老。&ldo;可惜，到了這一步，就算想回頭做純臣也有所不能，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rdo;七娘子也沒話好說了。誰能想得到權仲白醫術居然到了通神的地步？一個大病將死的人都可以救到如今這個地步。只好安慰大老爺，&ldo;皇上的身子骨漸漸痊癒，也好……本來我們家在太子心中的根基就不深，正愁沒有賣好的地方，如今就是雪中送炭，培養關係的時候了。憑權神醫手段多高，不也有無力迴天之嘆？皇上本來元氣就弱……一場大病，哪有不耗費本源的？再說，深宮六院……&rdo;她又連忙收住了自己的話。深宮六院，曠女最多，皇上就算不風流，也要被帶得風流了，男女本來就最消耗元氣，權仲白可以把皇上從生死線上拉回來一次，但元氣耗弱卻未必救得回來。若是要七娘子來說的話，楊家當時決定向太子靠攏，這個決定即使是現在看，也是明智的。大老爺雖然沒有多說什麼，但神色明顯輕鬆多了。很多時候，有的道理不是想不通，只是難免會有彷徨與抑鬱。就算是大老爺這樣久經風霜的官場老手，也未能免俗，還是需要安慰。&ldo;皇上心裡在想什麼，我也不是猜不到。&rdo;就難得地向七娘子露出了一些心底話。&ldo;畢竟君臣相得多年，皇上還是能體諒我們做臣子的難處。只是……東宮年紀還小，心思卻極深沉，這幾年對我們楊家不鹹不淡，你爹慮的不是眼前，是皇上身後……否則，又何必考慮和許家的親事？我們和秦家、許家的聯絡本來已經夠緊密的了，此時卻是唯恐不能更緊些！&rdo;七娘子心頭一動。索性就乘著大老爺難得吐露真言，徐徐地問，&ldo;小七倒是一直覺得奇怪，我們家想和許家結親，用意是明顯的，可許家又有什麼地兒用得著我們楊家，犯得著上趕著把表哥派到江南來嗎……&rdo;在立下開疆闢土的大功後，平國公自然與平常貴胄不可同日而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