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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難得地大方，倒是成全了她的心事‐‐吃過權仲白開出的太平方已有多年，這身上的餘毒到底清了沒有，她已惦念了幾年了。眼下有這個機會求證，也好。她抿唇一笑，白了立夏一眼，就帶著她出了外間，頂了頂立冬的額角。&ldo;死丫頭，平時對你都白好了，只會拿我取笑。&rdo;不論是上元、乞巧，還是立冬立夏，都是一臉曖昧的笑。&ldo;立冬姐姐對七娘子可夠好的了，否則呀，就不叫七娘子去前院，等神醫走了再來傳話，七娘子又待怎麼發脾氣？&rdo;四個丫鬟一路笑，一路把七娘子簇擁出了院子。立夏拿過滿繡蓮紋銀線灰鼠大氅給七娘子加在身上，&ldo;姑娘仔細著涼。&rdo;就要退回屋裡。七娘子卻拉了立夏一把，&ldo;你跟我一起去。&rdo;又掃了餘下的兩個丫鬟一眼。上元一臉的懵懂，不過是瞎湊熱鬧。乞巧臉上卻滿是躍躍欲試，就差沒有明說，自己也想跟著過去了。七娘子心頭一動，卻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拉著立夏，與立冬一道進了前院，從後門進了正房。&ldo;來得還不算晚。&rdo;大太太也調侃七娘子，&ldo;子殷還在前院和你父親說話，稍慢一點，你就進不來了。&rdo;京城規矩大，未出嫁的女兒家，滿了十三就不能和外男相見，即使權仲白是醫生，可以不拘俗禮，但七娘子也不能當著他的面踏進屋裡，沒遮沒攔地和權仲白對面。七娘子也不禁有些緊張，對大太太的調侃，不過付諸一笑。就好像每一個快見醫生的病號一樣，她又怕自己保養得不夠好，惹來醫生數落，又怕醫生給出個壞訊息，得知自己並未痊癒。大太太看在眼裡，卻自然有了另一種解讀。不禁就暗笑起來：姑娘家愛俏，真是古今如一。說是說愛桂家的安穩，一想到要見權子殷，還是坐立不安。罷了罷了，過年就十六歲，也該出嫁了，再留幾年，就留成仇了。她難得地起了一絲慈愛，拍了拍七娘子的肩頭，待要說什麼，念頭一轉，又笑著把話給嚥了回去。還是等親事定了，再告訴七娘子，她才會更曉得母親待她的好。沒多久，院外來人通稟，臺媽媽張羅著將兩扇輕紗屏風遮蔽了左右，只有四五個小丫頭並老媽媽在大太太床前服侍，七娘子安坐屏風之後，從朦朧的輕紗裡，看著權仲白&ldo;飄&rdo;進了屋子裡。這位有魏晉風流的大少爺，步履間總有一股特別的韻味，好似腳底踩的不是金磚地，而是一朵朵雲彩。算來，權仲白今年也有二十四歲了，正是一個男子最飄逸瀟灑的時候，眉眼雖沒有什麼變化，但氣質顯然就比當年要更沉潛了些。如果說當年的他，是一硯攪動的水墨，風流不加掩飾，肆意飛濺，今日的權仲白，就是一泓沉靜的深潭，即便暗潮洶湧，外人看來，水面也有一股幽雅的靜。&ldo;見過世伯母。&rdo;他規規矩矩地給大太太請了安，舉手投足，還是有那股渾然天成的優雅。大太太對權仲白的人品像是也很滿意，和藹地笑得一笑，又問了問權夫人的好，才將手放到了小迎枕上。權仲白於是凝眉低眸，扶脈。兩根玉一樣的長指，搭在大太太微黃的腕間，越發顯得指端纖長，這兩根指頭又似乎輕若鴻毛，跟著大太太的脈動緩緩起伏。片晌，權仲白便收了指，凝眸沉思。&ldo;世伯母與平國公夫人，是姐妹吧？&rdo;他輕聲詢問。大太太一怔，&ldo;不錯，世侄的意思是‐‐&rdo;&ldo;當時給文靜公扶脈的時候，小侄便覺出了這病根，恐怕是一脈相承。世伯母心中有事，則睡眠必定不安，如此三數日，嗽喘之症必犯，可是如此？&rdo;權仲白徐徐解說。文靜是秦帝師的諡號。以文字來諡秦帝師，新皇也算是給足了秦家面子。只看大太太的神色，就曉得權仲白猜得一點錯都沒有。&ldo;平國公夫人也有這個毛病，一併文靜公都是如此，心中有事則寢食不安，寢食不安肝經就鬱結，您這症狀輕‐‐想必府內的人事簡單，煩心事不多，但平國公夫人就不大好，多年來病情反覆，如今已經成疾。&rdo;他一邊低低地敘說，一邊起身到桌邊安坐，低頭寫起了方子。&ldo;世伯母卻還沒到這個地步，日後心裡有事的時候吃這兩服方子，就睡得著了。睡得好，嗽喘就不易犯‐‐嗽喘是標，睡眠，才是本。&rdo;七娘子在簾後微微一眯眼。比起九年前，權仲白成熟了，但，好像也少了什麼。這個曾經肆意瀟灑，風流如水墨的少年，如今，已是個沉潛的青年。沉潛而沉鬱。從前對病人的恨鐵不成鋼，已經煙消雲散，他是個合格的醫生，卻已經失去對患者的關心。正自思量，老媽媽已是收起了一扇屏風，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