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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雙雙掛了電話，丟開毛衣，一側頭就靠在了周彥的身上，半天之後才呻吟了一聲，苦笑，嗓子有些嘶啞，說：&ldo;周彥，我覺得我幹不下去了。&rdo;何雙雙點點頭，&ldo;以後我賣衣服也成，賣兒童玩具也成，反正是賣什麼都成，我是再也不能做這種人的生意了，太難了……還有半年合同才到期呢！到時候怎麼跟李奶奶他們交代啊，我都沒臉說。&rdo;周彥不吭氣。從何雙雙制訂了這個偉大計劃開始，他就知道，失敗是必然的。何雙雙太感情用事，她這樣的人一輩子怕也成不了合格的生意人。&ldo;前幾天，你在我家看的那些東西……&rdo;周彥的語氣停頓了一下。何雙雙一側頭，&ldo;嗯，我早就想問了，那都是什麼啊？你不過了啊！過了今年，你是不是準備去自殺啊？&rdo;周彥苦笑，&ldo;那都是我爸爸的遺物。&rdo;&ldo;哎？真的？&rdo;何雙雙大吃一驚，&ldo;對不起！我不知道！&rdo;周彥點點頭，他的腦袋裡有著千言萬語，卻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訴說，因此憋了半天之後說道：&ldo;沒事，那些東西，我看也不像遺物。我爸，其實，我爸，以前就是個賭徒。&rdo;&ldo;啊？&rdo;何雙雙再次表示驚訝。周彥嘆了一口氣，&ldo;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那個人，一輩子，他也不知道是怎麼活過來的。小時候家裡總是吵架，每次吵架我就跟姐姐藏在院裡，我們都快把那裡當成家了……&rdo;何雙雙伸出手，摸了一下週彥的腦袋，&ldo;很傷心吧。&rdo;周彥點點頭，繼續說：&ldo;他一直輸，一直輸。雖然我媽早先那會兒，總是說不過了，不過了，可她每次跑了還會回來的。後來，我爸輸得太狠了，我媽就真的跟人跑了，再也沒回來……&rdo;周彥從來沒有對人這般坦白過，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他都覺得，就因為家庭的問題，他跟姐姐總是敵人一等的。雖然如今，這個社會不再用到的品質去衡量好人壞人了，可是，來自童年的的噩夢還是影響到了他跟周晨。他們都不太相信家庭，所以，當週晨走入真正健康的家庭後，都會被吸引並且無力反抗。周彥一直說，說了很多。被村裡的孩子追在身後欺負，他一邊跑，身後還跟著一群孩子罵，&ldo;你爸你媽離婚了，你媽跟人跑掉了……&rdo;他姐姐騎著腳踏車，帶著他大村小鎮地轉悠。周彥覺得自己應該能用最利落的語言，將自己的故事給交代清楚。可是，在這個傍晚，他說得口乾舌燥，也只是說完了自己的童年。何雙雙在一邊沒怎麼說話，周彥也沒怎麼說，但是何雙雙卻一直哭，擤鼻涕擤得鼻頭都紅了。眼見著天色越來越晚，周彥住了口，忽然又不想說了。他沒辦法告訴何雙雙，後來他媽又回來了，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將他跟姐姐都明碼標價地反覆賣給他爸爸。這些事情，周德凡活著的時候，從來沒跟孩子們說過，一次也沒有。直到他臨死前幾日，不知道從哪個渠道得知，他自己的親弟弟也捲進了這件事之後，老人的精神才大受打擊，終於連氣帶堵地離開了人世。若不是王叔叔，怕是父親這輩子都不會說吧，他害怕孩子們再受驚，再被傷害一次，於是閉口不言。他一直覺得自己錯得多，實在對不住孩子們。這話要怎麼說呢？周彥沒辦法用人類的語言講這些事情總結起來。說道最後，他只能沉默，不願意再去說自己的母親，那個曾經愛過他們的母親。父親死後，她也透過很多渠道來聯絡他們姐弟，好不容易接通了電話，第一句話就是：&ldo;你爸活著那會兒，說是要跟我復婚呢！&rdo;周彥當即掛了電話，母親在別人家早就生了孩子，跟別人結婚都十幾年了。雨還在下著，周彥撐了一把黑傘，跟何雙雙一起離開了服務中心。何雙雙沉默，她甚至覺得很羞愧，周彥說的世界，離她的二次元乃至三次元的世界太遠了。她甚至無法想象，這人是怎樣長大的。也就是從這一天開始，何雙雙開始感情用事起來。她想著法子給周彥弄好吃的，弄好玩的，她甚至去寵物中心給周彥弄了一隻波斯貓回家。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幹什麼，總之她覺得她應該做些事情，因為她真的很想安慰他。在周彥說自己的時候，他本人沒什麼，何雙雙的心竟疼得要碎了。她恨不得自己是周彥的媽，真的，她就是這樣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