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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之遠沒有說話,年輕的臉上浮現出顯而易見的痛苦神色,老熊不用問,就知道他想起了誰。然而他只是毫不憐惜地一擺手:&ldo;你想說是你哥?你這個過不了青春期的小男孩啊……你哥疼你都來不及,你說他可有多冤枉啊,莫名其妙地就成了你一生中最大的心理創傷。&rdo;魏之遠的手指快要掐進茶杯裡了。老熊:&ldo;年輕人啊……走了也好,看看外面的世界,每天給自己十分鐘,好好想想自己這二十多年都是怎麼過的。謙兒不是你的問題啊孩子,哪怕有悖倫常,他只要還好好地活著,就不是你的問題,你的問題多了去了,不過歸根到底還是你自己。&rdo;魏之遠茫然地抬頭看著他。老熊指了指自己禪房裡破破爛爛的蒲團和牆壁:&ldo;今天來也來了,你就坐在這好好參個禪吧,我出去賣門票了。有些事,想清楚了你就無堅不摧,想不清楚你就困在裡頭了。你哥……他這輩子就這樣了,你還有機會。&rdo;魏之遠從老熊那離開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了。他沿著寂靜無人的公路找來時的公交站,稀疏的路燈光把他的影子拖得老長,一陣風吹散輕薄的雲層,就露出了漫天的星光來,浩瀚宇宙一覽無餘,顯得人間更加鴉雀無聲。由於寺廟作為旅遊景點,過了下午四點半就不再售票了,接待時間有限,所以為了節省資源,每天過了五點半,最後幾班去市裡的車的間隔是四十五分鐘一趟的。孤零零的公交車站,就只有魏之遠一個人靠在車站的柱子上,低著頭等車。也許有些地方的確適合思考,比如監獄之於韋伊的黎曼猜想,大菩提樹之於釋迦摩尼的佛。在老熊那小小的禪院中,魏之遠內心的痛苦、糾結與偶爾惡毒的不甘都在起伏後,緩緩地沉澱了下來。一開始,魏之遠無法抑制地無數次想起魏謙,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他甚至覺得自己能描述出魏謙的每一根頭髮絲。魏之遠沒有壓抑,他放任了自己信馬由韁的褻瀆那人的渴望,因為他很可能很快就連思念的權力都沒有了。然而隨著太陽西沉,溽暑漸消,檀香的味道從古舊木架的縫隙裡透出來,他濃烈的情緒幾起幾伏,終於疲憊地安靜了下來,不知怎麼的,魏之遠忽然想起了那個死在冷庫裡的人。很多年了,魏之遠從未懺悔過,從未認為自己有一點過錯,更是在事件平息之後,就很少想起。現在,他已經很難回憶起那個人的形象,唯有當時的感受,還清晰地印在心裡。魏之遠還記得,在知道魏謙可能再也回不來了以後,他獨自一人從老熊的藥店回來,把車支在一邊趴下去時碰到的那個冰冷的車把,和上面隱約的鐵鏽味。 為什麼要殺死那個人呢?仇恨嗎?不……沒到那種地步,畢竟那個人只是個膽小鬼,沒有給他造成什麼實質的傷害。那是為了正義嗎?當然更不可能‐‐魏之遠覺得,如果自己心裡有那東西,他第一個要幹掉的人就是自己。他的精神世界封閉,自私冷漠而又偏激,或許會一時心情好,出於舉手之勞把衚衕裡遇見的小男孩拎上他的車,這已經是極限了。如果當時不是他哥出事,他真的會做到那一步嗎?冥想的思緒把他帶回到十三歲的夏天,分毫畢現的記憶回放,某種熟悉的感覺湧了上來,魏之遠突然一下子明白了過來‐‐那就是他二十多年來縈繞不去的噩夢,那種深邃到了骨血裡的無力感。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補償自己幼年時代的無力感,那使得他變得時時處心積慮、機關算盡,甚至到了極致,就做到了謀殺的地步。可那些東西就像一個張大了嘴的黑洞,只會讓人越來越深,哪怕他最後成為一個連環殺手,也永遠都無法彌補自己的心。好在,那場無望的暗戀隨即成了他的新的精神支柱,回想起來,魏之遠可以為了大哥無數次地敲響無數個人的門,然而只此一次,至他挑明瞭一切,被打碎最後一絲幻想的時候,那根支柱就塌了。自古華山一條路,而他就走在這條越來越窄的路上,死不停步,死不回頭,哪怕前面是懸崖,他也會一路走下去,直到摔個粉身碎骨。……好像這樣他就能安慰自己說,自己是一個強者了。就在這時,一片車燈打過來,魏之遠以為是公交來了,一抬頭,卻看見了魏謙的車。他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提線木偶一樣僵立的動作讓他看起來有幾分拘謹。魏謙拉下車窗,對他做了個&ldo;上車&rdo;的手勢。魏之遠猶豫了一下,坐進了副駕駛,偏頭看了看魏謙冷漠的側臉,試探地問:&ldo;是熊哥通知你的嗎?&rdo;魏謙簡短地應了一聲:&ldo;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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