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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離開的人卻變成了嚴明非。那個四年前徹底脫出了國安的嚴明非。即便裴東海有時候依舊找他幫忙，他卻不肯踏入國安總部半步，裴東海的職位越來越高，甚至已經超過了當初的姚望歸，但嚴明非，卻只願意研究計算機技術，在幾所學校進修，選擇了成為一名教師。嚴明非說，他是去贖罪的。他說自己需要心靈的淨化，人可以沒有知識，卻一定要會做人，他說他突然喜歡上那種看著自己培養出一名名未來的精英的感覺，他喜歡自己親手雕琢的作品，即便他那時還沒有找到最完美的素材。嚴明非成了教授，一個很古怪的教授。以至於他終於能夠遇到顧之川，終於能夠讓這麼多人因為他的離去而坐在一起。他四年前與自己的妻子離婚，沒有要孩子，孤身一人住在大學裡，他離群索居，總是遊離於世人之外，沒有人知道他在幹什麼，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嚴明非只會每個月去醫院，去確認自己還有多少剩餘的時光。‐‐四年之前那一次任務裡，姚望歸死了，他也落下了隱疾，一些毒氣，一顆幾乎穿肺的子彈。嚴明非那陣的咳嗽，不是他感冒了‐‐嚴明非只是在欺騙顧之川這個傻子，哪兒有人感冒了只會咳嗽的？可是顧之川傻傻地相信了，他相信了嚴明非的那些鬼話。嚴名非那一陣總是說一些奇怪的話，走之前的那番話，似乎是對他的告別他是知道自己的病已經沒救了，還是知道自己終將面對曾經的敵人並且為之付出生命呢？……顧之川把臉埋進手掌之間，旁人只看得見他那亂糟糟的頭髮。&ldo;……他畢竟曾經是國安的人，現在我們請你配合調查。&rdo;那個精瘦的漢子拿出一張表，放在顧之川面前的桌上，&ldo;能麻煩你填一下嗎？&rdo;傅臨夏那眼一下就眯了起來，&ldo;裴東海，咱們說好的合作可不包括這一點。&rdo;裴東海只是白著那沒血色的臉，&ldo;這是慣例。對他的生前，進行梳理‐‐&rdo;&ldo;姚伯母。&rdo;顧之川的聲音終於傳了過來，他的臉還悶在手掌心。姚母臉上表情平靜，看不見他的表情，本也不想看見這個孩子的表情，嚴明非，應當是他最敬愛的人吧？&ldo;你說。&rdo;顧之川緩緩地抬起頭來，眼底一片清明的顏色，只是太乾淨，乾淨到什麼感情也沒有了，只有一種機器似的冷漠。&ldo;那個紮根在國內的外國組織，是天使組嗎？&rdo;姚母跟裴東海，甚至姚景生跟那個精瘦的漢子，都愣了一下。良久，姚母還是淡淡點了點頭，&ldo;是。&rdo;是嚴明非對他說過吧？然而誰也不知道顧之川心底那瘋狂瀰漫著的仇恨是怎樣地吞天蔽日‐‐他只是笑起來，低低的笑，卻一聲聲似重錘一樣砸在聽者的心上。&ldo;我知道了。&rdo;他知道了，都是四年，嚴明非筆記的陳舊程度，他在fbi和國安的內部網站上探到的訊息，天使組那段時間瘋狂的行動‐‐一樁樁一件件，全部重合到了一起，織成一張巨網，將所有人籠罩起來。設計他們都以為那是嚴明非告訴他的,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是怎麼回事。只是他不可能告訴他們。顧之川填完那張調查表已經很晚了,眼睛乾澀得痛，揉揉眼,卻一滴淚也沒有了。&ldo;可能還要麻煩你在國安住幾天。&rdo;於捷有些抱歉地說著,可是顧之川只看到他滿眼的無情無感和冷漠，國安的這群人，莫非已經沒心了嗎？&ldo;嚴明非呢？&rdo;他問的不是活著的嚴明非。&ldo;找到了。&rdo;只有這短短的一句而已。於捷看了他一眼,又瞥了旁邊一直保持一個姿勢坐著巍然不動的傅臨夏一眼，&ldo;傅先生,你可以走了。&rdo;顧之川轉頭看傅臨夏,傅臨夏閒閒睜開眼,冷笑了一聲，&ldo;叫裴東海出來。&rdo;&ldo;抱歉，頭兒現在還在養傷，醫生說過不能再見別人了。&rdo;於捷的回答很公式化，從他的身上，顧之川忽然就看到了中國傳統官僚的影子。&ldo;傅臨夏，我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了。&rdo;他丟掉手中的簽字筆，頭腦依舊清醒得可怕，下午的短會已經讓他了解了情況，他覺得自己明明累得一閉上眼就會睡著，可是害怕噩夢纏身，所以到現在也還能精神地睜著眼，努力地瞪著那些意識深處的妖魔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