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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承讓放下手，看見桌案邊上有一個鎏金的架子上擺著乾淨的手袱兒，便撿了過來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手。&ldo;二姑娘點的這一桌菜實在是太好吃了，京城果然是不一樣啊。&rdo;&ldo;看來裴公子還算喜歡，這家酒樓距離府衙倒也近，裴公子日後可以常來。&rdo;謝馥淡淡應了一句，不過聲音裡的笑意難以掩蓋。&ldo;……這……&rdo;裴承讓眉毛一揚，抬起來注視著謝馥，擦乾淨手之後，將手袱兒放了回去，嘿嘿一笑，道，&ldo;裴某可沒這個福氣，不過沾著姑娘的光，以後還是面朝西北……&rdo;話說了一半，就沒往下說了，滿月聽得奇怪：&ldo;面朝西北幹什麼？&rdo;詫異抬眼，裴承讓沒想到謝馥身邊的丫鬟竟然連這個都不知道。&ldo;面朝西北，窮苦之民亦可飽腹。想來姑娘你沒聽說過這茬兒吧？&rdo;莫名地笑出聲，裴承讓臉上帶著一種很難言的表情。他是打小沒爹媚娘，過慣了苦日子的，世上像他這樣的人還有很多。只是，怎麼能指望謝馥身邊的丫鬟知道這些人間疾苦？裴承讓本來沒指望什麼了，正準備岔開話題。沒想到，珠簾內的謝馥，這時候輕笑了一聲：&ldo;橫行鄉里魚肉百姓的惡霸，也能面不改色地說一句西北風，真不知讓陳知縣聽見，會作何想？&rdo;裴承讓面色登時一變。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ldo;陳知縣那是宰相肚裡能撐船，不會記掛昔日的恩怨的。&rdo;謝馥也懶得計較，冷哼了一聲：&ldo;我竟不知知縣肚裡何時也能撐船了，多說多錯，你還是閉嘴吧。&rdo;&ldo;……&rdo;怔怔瞧了謝馥半晌，裴承讓終於還是一句話沒有說出來。是他忘了，真論能稱得上&ldo;宰相&rdo;，那是高拱，陳淵算個屁？無端開個玩笑也能觸了黴頭，怎麼在鹽城的時候沒見自己這麼倒黴呢？裴承讓鬱悶了。這功夫上，謝馥側頭看了看外面，時辰已經不早，日頭高高照著，也沒幾個人在外面走動，街道上一片炎熱的冷寂。回過頭來，謝馥看向裴承讓：&ldo;此次你的牢獄之災，全因你自己手腳不乾淨，否則也不會被我撞上當街喊冤，乃是應得之報。而後我救你出來，你則在日後守口如瓶，也算你我二人兩不相欠了。&rdo;兩不相欠，也就是互不相干了。裴承讓眸光閃爍，彷彿想要透過那一層珠簾，看見裡面謝馥的表情。可他看見的，全是一片靜悄悄的湖面。謝馥也是不動聲色的高手，實在看不出什麼來。裴承讓不瞭解謝馥，但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一個正常的大家閨秀斷斷不應該涉及進這許多的事情裡面。鹽城賑災跟她有什麼關係？大街上有人喊冤，她出來主持公道，可以理解，可之後還跟劉一刀有聯絡，這也奇怪了。更不用說，瞧她周身山下一切一切的作風，真是半點不與尋常閨秀相同。救了自己，兩不相欠，一筆勾銷？裴承讓能聽出她話裡的意思，是要自己以後閉嘴，可他有點不情願。或者說，窺見了背後更多的隱秘。&ldo;那什麼，裴某還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rdo;&ldo;那就別講了。&rdo;剛才一句&ldo;當講不當講&rdo;，她放過了，結果裴承讓來了一句&ldo;我想睡你&rdo;；現在又來一句&ldo;當講不當講&rdo;，謝馥真是聽怕了，索性不給他機會，直接回絕。這一下，裴承讓被噎了個半死。只是想起自己方才的作為，又覺得謝馥現在還肯給好臉色，簡直是恩典。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ldo;還請二姑娘原諒，這一次您不讓講，我也要講。只問二姑娘一句，裴某人願賣身為奴，您買不買？&rdo;☆、 野心家之言買，還是不買？這是一個問題。隔著珠簾，謝馥能看清裴承讓臉上的表情。真是挺周正的長相，但眼睛並不很乾淨，染著一股塵俗氣。裴承讓說完了之後，再沒有說話，只是等著謝馥的答覆；滿月則瞪大了眼睛，像是第一次認識裴承讓這個人一樣，滿臉的不敢相信。謝馥，依舊在沉思。窗外的老樹上傳來了聒噪的蟬聲，攪得周遭世界一片煩躁，謝馥的心，也跟著煩躁了那麼一小會兒。